走在月光鋪灑的小路上

付雪如

夜，靜極了。一彎朦朧的月亮正從蟬翼般透明的云里鉆出來，閃著銀色的清輝，灑滿靜謐的小路，匯成一條小河。星星映在河中，泛著點點波光。

小路上，一位老人躬著身子，用手輕輕拍打著背上的孩子。童年的我總愛倚在外婆的背上，沐浴著月光，數著天上的星星。那時，我問外婆：“月亮在睡覺嗎？”“是呀，我們得走得輕輕地，別嚇著她。”“那星星會陪伴她嗎？”童稚的聲音再次響起。“會呀，星星是月亮的夢，她總是一個人轉呀轉，需要一個繁星滿天的夢來陪伴她。”外婆的聲音軟軟的，甜甜的，我也漸漸睡去。

當我醒來，總是會看著外婆捧著一碗白糖水，笑吟吟地看著我說：“快喝吧，看！這里面還有一個小月亮呢！”小小的我捧著大大的碗，趁外婆不注意，把糖水倒進了路邊的槐樹下。那時的我還以為留住了月亮，留住了這段美好時光。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已經很少回到家鄉。當我再次踏上這條小路時，我的心里慌恐不安。白天的小路沒有皎潔的月亮，留下的只有蒼白肅殺的悲涼。

到了家，小院擠滿了人。我的心忐忑著，好似掉進了冰窖里，從心頭涼到了腳底。我沖進屋里，外婆躺在床上，依舊笑吟吟地看著我，輕輕地囁嚅著雙唇。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

為什么您額頭上的皺紋那樣深？是時間的齒痕嗎？是歲月的烙印嗎？是孤獨的記錄嗎？我后悔我的來去匆匆，使我捕捉不到帶給您蒼老容顏的罪魁禍首。我理所當然地讓您分擔我的憂愁，卻沒有想到時光在您臉上劃下的一道道傷口。以至于今天，我再也無法看到您的清澈雙眸。您將光澤給了我，而您那池水一般幽深的雙眸卻落滿了塵埃。

我拿起床邊的一碗白糖水，心像是被一把鈍刀殘忍地割開，悲痛從傷口流出，灑落一地。您卻依然微笑著，我親愛的外婆，我好想緊緊地握住您的手，永遠不分開。

再一次踏上這條月光鋪灑的小路，月光從老槐樹的枝葉中透出，映出點點光斑，那光斑一閃一閃的。我仿佛聽見一個聲音在我耳邊回蕩說：“孩子，你還記得嗎？我是你留下的月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