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跑馬場回眸

文·圖/華一民

上海跑馬場回眸

文·圖/華一民

我們都知曉英國人喜歡跑馬，在大英帝國向海外殖民的時代，他們也把這一傳統消遣帶到了全世界，所以凡有英國人的地方，總有跑馬場里賽馬的熱鬧場景。但英國人也是一個善于經商的民族，故他們的熱衷于跑馬總帶有商業目的。

租界時期的上海南京路上，就有英國人先后開設過的三個跑馬場。

1850年，英國麟瑞洋行大班霍格和吉勃、藍格蘭、魏勃、派金等五人，發起成立了“上海跑馬總會”。他們在界路（今河南中路）花園弄（今南京東路）西北角的五圣廟附近，購入農田八十余畝，辟筑花園，圍著花園筑成一條可供賽馬的跑道，開辟了第一個跑馬場。

跑馬場內設有“墻手球”等運動場，又稱“拋球場”。從外灘通往跑馬場的小道被稱為“派克弄”，又叫“花園弄”。那年秋季，上海破天荒舉行了第一次跑馬賽，賽前許多人就猜測起哪匹馬會拔得頭籌，并按規矩賭起了輸贏。不久，這一帶漸漸繁榮起來，地價上漲，霍格等見有利可圖，就于1852-1854年間，將跑馬場分塊出售，著實賺了一票。

接著又欲開辟新的跑馬場，他們利用在華特權，勾結官府強迫農民出售土地，又以低價買進了浙江路與泥城浜（今西藏中路）之間，六馬路（今北海路）一帶土地170畝，重辟了第二個跑馬廳，時稱新花園。

1853年，太平軍攻克南京后東征上海。是年9月7日，上海小刀會起義，江浙一帶和上海城內的富人大戶紛紛避人租界，急欲賃屋而居。租界內地價隨之飛漲，上海跑馬總會的股東們見又來發財機會，便于I862年前后將第二個跑馬場土地，又分塊高出原價10倍多出賣，獲款銀達近5萬兩。

兩次得手后，上海跑馬總會的股東們都已賺得盆滿缽滿，霍格等人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當時仍不在租界范圍的泥城浜（今西藏中路）以西的地方。他們通過英領事麥華陀向上海道臺提出要求，征用泥城浜以西地段開設第三個跑馬廳。于是，上海道臺貼出告示云：凡泥城浜以西的地產與農田，無論官民、任由英國跑馬總會圈占。霍格等人遂派一名跑馬總會會員的英國軍官，騎馬從現在的上海第一百貨公司門口起，向西由靜安寺路（今南京西路）至馬霍路（今黃陂南路），再向東經跑馬廳路（今武勝路）至現在的上海工人文化宮，折向北沿西藏路回到原地。這名軍官路經的土地，即加以圈占共計達460余畝。該地原為一片農田，有一個70余幢房屋的小村莊和五六十個墳墓等。跑馬總會勾結清朝官吏和當地地保，用哄、嚇、騙等手段，從325戶業主手中強購硬買下530余畝土地，辟為遠東最大的上海第三個跑馬場，又稱“跑馬廳”。

跑馬廳是由三部分組成：一為環形賽馬道，長約21.16米（1.25英里），寬約l7米（60英尺）；二為道內西僑公共體育場，面積28.67萬平方米（430畝），這是另一外僑體育團體——上海運動事業基金會向跑馬總會轉租的，場中為足球場，西為高爾夫球場，東是游泳池，該池建于1892年，為上海第一座游泳池，足球場邊則有草地滾球場、板球場，網球場、棒球場和門球場等等；三為道外各類建筑，如跑馬總會會所、看臺、馬棚、馬夫住處等?，F屬第一批優秀歷史建筑的上海美術館樓宇，便是1932年重建的跑馬總會會所大樓。

跑馬總會舉行賽馬其實只是一種形式，賭博才是其真正的內容。賽馬的名目種類很多，有香檳賽、金樽賽、大皮賽、新馬賽、馬夫賽、余興賽、拍賣賽等，其中以香檳賽的規模最大。香檳票又稱“發財票”，每張售10元、購買無限制，1909年向華人開放后，煙紙店均有出售。以5萬號為一組，頭獎從10萬元逐漸增至22.4萬余元，以吸引市民參與賽馬博彩。哈同花園里的教師莊惕生，某日拾得香檳票，巧中三獎，哈同夫人認為他有福氣，便將大女兒相嫁。莊惕生婚后去北京，掌管哈同買下的張勛私宅，與妻子雷氏相伴，生下一子，即我國20世紀60年代世界乒乓球冠軍莊則棟。

很多夢想發財的人，傾其所有來買香檳票，結果卻被賽馬弄得走投無路。實際上，香檳票得個頭獎的機會，僅為五萬分之一，每一次賽馬賭博后，99.9%以上的人只輸不贏，發不了橫財。而每年春秋兩季香檳大賽期間，彩票每天出售額約在100萬元左右，跑馬總會可從中抽頭20萬元，這是穩賺不賠的。上海有兩座極其精美的別墅，一是今為全國重點文物單位的陜西南路30號，一是今為上海市文物保護單位的瑞金二路118號一號樓，前者為馬勒住宅，后者為馬立師住宅，都是跑馬總會的董事，也都于跑馬中獲得大利后構建的。至于跑馬總會膨脹更為迅速，在尚未向華人開放時，1889年該會收入僅2.2萬兩銀，1895年至1896年也只有4萬多兩，而1920年即高達400萬元，自1920年至1939年總收入為1.5億元，年均750萬元。其利潤是任何一個行業都比不上的。

跑馬總會發了大財，遂有董事提出在跑馬廳內辟出一隅之地，造一幢大樓，成立高級俱樂部，既供跑馬總會會員享受，俱樂部也可以吸收會員來消費作樂。1932年總會拿出200萬兩銀子，在跑馬廳西北角（今南京西路黃陂南路口）造樓，由英商馬海洋行設計，余洪記營造廠施工。大樓占地面積8900平方米，建筑面積21000平方米，高四層。外觀是古典主義構圖，并具有折中主義的風格，外墻用紅褐色面磚與石塊交砌，二、三層西立面貫以塔什干式柱廊。西北轉角處有鐘樓，高53米，底層平面為33.3x30米，帶有四方形，上有尖形頂，鋼筋混凝土結構，室內裝修講究。大樓一、二層與大看臺相連，會員看賽馬則在三樓長廊中。當年底層設售票處、領獎處。一、二層間有夾層，為滾球場。二樓是會員俱樂部，有咖啡室、游戲室、彈子房、閱覽室等。三層有會員包房、餐廳，四層是職工宿舍。1925年、1930年及1935年，總會又在大樓南面陸續造了具有英國早期近代建筑風格的紅磚墻二層房屋，直至跑馬廳路（今武勝路）口。

歷史上的跑馬廳還曾多次作為外國侵略者的兵營。鎮壓太平軍的“洋槍隊”和公共租界“萬國商團”，都先后駐扎于此。1942年，日本侵略軍也駐扎在跑馬廳?？谷諔馉巹倮?，跑馬廳停止了賽馬賭博，這里又成為美軍軍營和美國剩余物資的倉庫。

上海解放后不久，市軍管會就正式接管了跑馬廳，人民政府對其進行了脫胎換骨的改造，將原跑馬廳南部辟為人民廣場，北部改建為人民公園，中間辟筑了人民大道。原跑馬總會大樓及附屬建筑改為上海圖書館、美術館（現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及上海體育宮，并建造上海市人大常委會辦公大樓。人民廣場成為上海人民政治活動的中心場所。改革開放以來，1985年在西南角率先建起24層的電信大樓；今人民廣場地下已建設地鐵人民廣場車站、變電站、商城等；在地面上新建了市政府辦公大樓、上海博物館、城市規劃館、大劇院等。跑馬廳已經成為一個歷史名詞，而人民廣場則成為上海的政治文化中心。

我想當我們在人民廣場花圃小徑上漫步，或在人民大道行駛的巴士上觀光，萬萬不能忘記這段屈辱的歷史。

編輯：沈海晨 map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