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驗

荊林波

網上流傳一個帖子——《敬請1962～1972年出生的人閱讀——致幸運的同齡人》。大致內容是出生于1962～1972年的人，是共和國最幸福的幸運兒；幾輩子人的福氣都集中在今年41歲至51歲的人之間；曬曬這份幸運，在這個名盛實浮的世上要知感，懂珍惜，最后再搏十年，實現夢想，繼續幸運地過好后半生。

每個時代的人有每個時代的命運，大的社會政治經濟環境不可選擇。的確，出生于1962～1972年的人是幸運的，我們躲過了三年自然災害，體驗了憑票供應的生活窘迫，知道了什么是“短缺經濟”、什么是“排隊供應”，透過挨餓多少了解了父輩的艱辛苦難。我們每天粗茶淡飯而保持著快樂，即使一個窩頭片、一塊蘿卜皮的咸菜，也要帶到學校與同學分享——在課間休息時間，大家聚在一起，拿蒜蘸點成鹽在窩頭片涂抹。我們慶幸在解決了溫飽后趕上了小康社會快車，也能體驗舶來品的滋味，學會在東西文明中交流，對“洋面包”不像父輩那樣拒之門外，又多少能夠與80后套磁，聊聊快時尚，而不至于淪落為“打醬油”一族。盡管我們不是最潮的一族，但是，我們能夠對潮流持有寬容的態度、給予微笑的支持；盡管我們不能像父輩那樣——“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但是，我們仍然會勤儉持家、反對奢侈浪費。我們無法像父輩那樣幾乎所有事情自己動手，操持家務，我們學會了外包、購買服務，我們缺少了那份在自我投入其中的樂趣，缺少了體驗帶來的成功喜悅。當然，我們換來更多的時間，體驗家務之外的世界，這是父輩們所無法享受的。

我們避開了計劃生育，有兄弟有姐妹，大的帶小的玩，小的穿大的舊衣服。這是我的兒子所最羨慕的。他總是抱怨自己一個人，很孤獨，空有一大堆玩具而沒有同伴玩耍，一直希望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看來這種缺憾是他們這代獨生子女面臨的共同問題。有些餐館很精明地開辟了兒童樂園，吸引兒童去玩耍。其實，我們家長心知肚明，孩子去這類餐館就餐的首要目的是找伙伴，一個兩三歲的小伙伴也會讓兒子高興不已，樂不思飯。

我們錯開了上山下鄉，在學校里學工學農學軍。對于我們這些城里的孩子來說，無論學什么，他們都是新鮮的。比如，小學的時候，無論寒假還是暑假，都要上交牲畜的糞，支持農業生產。因此，每天拿一個小筐子，在馬路上跟著馬車走，盼著那些馬兒驢兒早些翹尾巴，因為翹尾巴就可能會排糞便。冒著熱氣的糞便是大家爭搶的對象，好像大家也沒有嫌棄過牲畜糞便的味道。這種體驗是今天孩子們無法想象的！還有更絕的是除“四害”，要上繳蒼蠅甚至蛆蟲。今天想來，這是為了講衛生而不衛生了，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怪招。

我們最幸運的是沒有錯過讀書的大好時光。該我們讀書的時候，所有的政策都開始向正規軌道上運行，比如，小升初的全市統一考試，三年制的高中，更不用說高考制度的全面推行了。而且我們那時候，上大學是公費的，家境困難的還有管吃飽的助學金。我記得我在1984年進入大學時，當時實行三等助學金制度，最高一等大約每個月二十二元。我享受三等助學金是每個月八塊四毛，千萬別小看這8塊4毛錢，如果不吃得太好，已經足夠一個人一個月吃食堂的費用了。我清楚地記得，當時班上有一個同學，為了申請最高一等助學金，在入學的第一個月，每天三頓飯都是一塊醬豆腐加兩個饅頭，每天一毛五。當時，在食堂吃一條當地的魚只有五分錢，而到90年代初已經漲到幾塊錢！

誠然，更值得贊嘆的是我們大學畢業時，工作是包分配的，大多是黨政機關事業單位，國有銀行還愿意去，而一般企業大家是不太愿意去的，總感覺不穩定吧。可以說，找工作拼爹已經開始露頭了，只是沒有今天如此明顯罷了。

我們也許是享受到福利分房的最后一撥人了吧。盡管大家結婚的時候，都是裸婚，徒有四壁，但是，房子是單位分配的，沒有現在80后和90后需要四處租房的感受，如果不是追求更大的房子，我們是不會有被高房價重壓下的生活體驗的。我還經歷了住單身宿舍，在部隊干休所里租筒子樓。即使今天想起來，那些筒子樓的時光也是非常溫馨。每天在蝸居里讀書敲字，下午與部隊的大兵打籃球，甚至有一年我冒充士兵去參加籃球比賽，到最后害怕穿幫不敢去了。我還清晰地記得，有一年獻血后，單位的同事來探望，看我宿舍空蕩蕩的——一張桌子、一張床、一個書柜以及一堆書箱子，同事感嘆說：“這過的什么日子呀！”我一直不感到有何痛苦，挺滋潤的，現在還常常留戀筒子樓那些奮斗的歲月。遺憾的是我還沒有參加過筒子樓兄弟們的聚會。恐怕這段記憶要留給下一代做對比了。

我們慶幸趕上改革開放，我們見證了中國最近三十年的巨大成就，我們也正迎來新一輪改革的大潮，身體力行參與其中。我們慶幸中國與世界接軌，我們可以漂洋過海，周游列國，體察各國民情。我們更慶幸中國與世界同步進入信息社會，

“我們是不會電腦的最后一代，也是中國信息時代的開拓先鋒”。我們在跨越了電視機、手機、電腦與ipad的“四屏時代”，將迎來第五屏——谷歌眼鏡或者百度眼鏡。正如戴爾公司所提倡的，“顧客體驗是競爭的下一個戰場”。在戴爾公司總部，每間辦公室的墻上都有一句口號：“顧客體驗：把握它。”今天，我們可以足不出戶，購買各類產品，享受電子商務的快樂。現在企業已經可以用電腦三維虛擬實現技術，為家具消費者打造出一個家具“試衣間”，在“試衣間”里，可以給家居“試穿”成千上萬款家具套裝，直觀看到效果，直到符合消費者心理期望，再確定購買家具的意向。也許，某一天我們將使用3D打印機在家里直接打出自己需要的東西。

其實，人生就是一種體驗，人們總是試圖在自己的個人簡歷中不斷完善：讀書期間拼成績、爭獎學金，增加自己的實習經歷；工作之后則拼各種榮譽、社會職務，而不斷翻新的名片就是一個人生的縮影。健康、家庭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在本文行將結束的時候，耳邊縈繞著F4那首經典的歌曲——《體驗》，透過郎成平的吶喊：中國人生活為何難？我想還是用狄更斯在《雙城記》的那句名言來概括：“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這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

（摘自《經濟學家茶座》第62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