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的“擔當之罪”：有情有義豈能重婚？

李朕葳 稀希

相愛不相棄，相伴卻相欠：苦命戀人邁不過分離那道坎

張賦1983年出生于山東莒縣農村，1999年9月考入山東濟南聯合大學中專班。在一次同學聚會上，張賦與同專業的白婷相識，對她一見鐘情。白婷1983年出生于魚臺縣，比張賦高一屆。看著這個和女生說話都臉紅的師弟，她也打心眼里喜歡。

此后，張賦每天早上都會買好早餐，在白婷宿舍樓下等候，送到她手里，不說一句話就跑著離開了。張賦一連44天風雨無阻，最終打動了白婷。

2000年，張賦的父母得知兒子談了女朋友，專程乘車趕到濟南，對舉止得體的白婷很滿意。白婷和張賦畢業后，先后被淄博天華陶瓷廠聘用。花前月下，他們憧憬著未來的幸福生活：在淄博買房結婚……

2002年9月16日，白婷和同事到青島出差，不料汽車行駛途中發生交通事故，白婷的雙腿被截肢。當天晚上，張賦和廠長趕往高密醫院。白婷蘇醒了，看到張賦那張掛著淚痕的臉，同時也摸到了空空的褲管，頓時痛不欲生、再度昏厥。從那天起，白婷便不再跟張賦說話，對他不理不睬。張賦喂她吃飯，她會無情地打掉；給她擦洗，她也會斷然拒絕。為了讓張賦離開，白婷看到他走進病房就大聲吼著：“你走，我不愿看到你！”每當這個時候，張賦就會輕輕地帶上房門，蹲在樓梯間里落淚，然后又回到病房……

一同在醫院照顧白婷的，還有她的母親。老人對白婷說：“張賦是個好孩子，你就別折磨他了。”白婷把頭埋在被子里，失聲痛哭：她又怎么會舍得男友呢？可自己失去了雙腿，不忍心拖累最愛的人啊！

張賦依然忍受著白婷的脾氣呆在醫院里。有一天，白婷帶著痛楚的眼神看著張賦說：“咱們分手吧。”

“為什么要分手？難道就因為你出事了嗎？我不同意！”張賦激動地反駁。白婷又說：“我腿都沒有了，也不能和你一起營造幸福家庭了。”

“不，只要有你在，我就是幸福的！”一向木訥的張賦說出了一生中最動聽的語言，“你覺得我做你的腿怎么樣？”張賦的笑很勉強，這段略帶哭腔的表白，讓白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兩個不滿20歲的年輕人相擁而泣、心心相印……

不久，白婷轉入了青島一家醫院進行康復治療，陶瓷廠為白婷支付了所有的醫療費用。經雙方協商，進廠時間不長的白婷和張賦雙雙離職，廠里一次性給予20多萬元的后續治療費。因白婷需要進行兩年的康復訓練，父母也回了老家，張賦就在醫院附近租了一間房子，他們開始了抗拒厄運之旅。

每天清晨，白婷一睜眼就能看到旁邊的小床上，一個皮膚黑黑的小伙子用愛憐的目光盯著自己，她就會露出會心的微笑。“醒了？”“醒了。”兩人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包含了千言萬語。在此期間，張賦一邊照顧白婷，一邊做零工補貼家用。只要能賺錢，他什么活都干。一對苦命戀人，就這樣相愛不相棄！

2004年8月，白婷裝上了假肢，張賦本想帶她回家，但遭到父母拒絕。于是，他只好跟著白婷來到魚臺，應聘到一家煤礦工作。白婷的父母不忍看到他們過得這么苦，就湊了幾萬塊錢，在煤礦附近開了個小商店，交給女兒經營，也算為女兒謀了個生計。張賦每天下班后，都去店里幫忙，每月也能賺2000多元，足夠白婷的開銷了。兩人同居后，因張賦父母反對這門親事，他們的婚事也一拖再拖……

可以不愛，請別傷害：孝子聽命父母娶不愛的媳婦

時間給出了最好的答案！白婷父母看到張賦是真心實意對女兒好，也希望他倆盡快結婚。但是張賦怕女友傷心，沒有如實說明父母的態度，總希望有一天能讓父母回心轉意，所以總是說“再等等”。

2005年3月，張賦再次接到家里的電話。母親說：“你爸病危住院，想見你最后一面。”張賦不知是計，立即請假回家。當他風塵仆仆趕到莒縣家中時，父親正在家中吃飯，根本就沒有生病——

原來，張賦從小被父母視為掌中寶。早在2003年，張賦的父母得知白婷住院了，老兩口還叮囑兒子好好照顧她。后來，他們得知白婷截肢了，頓時態度大變，堅決要求張賦與白婷斷絕關系。張賦每次回家，母親都哭哭啼啼嘮叨個沒完：“你自己還是個需要照顧的孩子，怎么能去照顧別人？你如果娶個殘疾媳婦回家，我們的老臉往哪兒擱啊！”

張賦每次為了緩和父母的情緒，謊說已經和白婷分手了，自稱在青島找到了更好的工作。父母多次過問他找對象的事，張賦總以“沒遇到合適的”為借口推托。直到張賦到了魚臺，老人感到事情嚴重，于是用謊言把兒子騙回家，直接干預他的婚姻大事……

張賦見父親沒病，就埋怨母親不該這么做，欲轉身離去。這時，母親“撲通”一聲跪在兒子面前：“兒呀，你這是要逼死媽呀！我們也不奢望大富大貴，只圖你娶個健全的兒媳，難道這點要求都不能滿足嗎？難道還要爹媽去伺候殘疾兒媳嗎？！”

張賦從小孝順父母，特別是對媽媽百依百順。可如今，媽媽跪在自己面前哭求，他的心在淌血。那一刻，張賦猶豫了，他蹲下身替母親拭去眼角的淚水，將母親攙扶起來說：“媽，你別這樣，我聽你們的！”

此后幾天，父母怕張賦像以前一樣“口是心非”，繼續與白婷來往，發動親友輪番上門勸說兒子，讓他和白婷分開。可任憑他們怎么講，張賦都沉默不語。

張父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平時也不大愛說話。兒子在家的這幾天，他總是嘆上一口氣，然后擰開一瓶白酒，倒進杯子里就一飲而盡：“老天爺呀，我怎么生了這樣一個不爭氣的兒子啊！”父親每次喝醉后，就躺在床上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嚎上這么幾句，母親更是淚眼婆娑，央求兒子再找一個。

第3天，當張賦再次準備離家時，一直嚴厲的父親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兒呀，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死在你面前！”張賦慌忙去扶父親，可他怎么也不起來。一旁的母親也哭了：“俺們都知道白婷是個好姑娘，你照顧她幾年了，也對得起她了。她現在這個樣子進門，我們怎么放心你呀！”

“好，我答應你們。爸媽，你們快起來！”張賦不想做一個不孝子，于是選擇了妥協。

3天后，張賦在父母的安排下與鄰村一個叫王曉楠的姑娘相親。王曉楠比張賦小1歲，在當地一家紡織廠上班。第一次見面，王曉楠對張賦印象不錯，得知他在外地上班，也有意跟他交往。兩人的父母本來就熟悉，就把兩人的親事定了下來。張賦回到魚臺后，意識到自己是白婷活下來的精神支柱，于是隱瞞了相親的事，依然跟白婷生活在一起。

2006年和2007年春節，張賦按父母的要求回家過年，每年都與王曉楠見了面。張賦深感對不起白婷，所以每年都是來去匆匆。在此期間，王曉楠曾向父母說起這事，覺得張賦與她親不起來。父母卻說女兒和張賦暫時沒共同語言，結婚了以后就慢慢培養出感情了，還說找張賦這樣的對象錯不了。

2007年5月28日，張賦被父母“勒令”回家結婚。在雙方父母的操辦下，張賦和王曉楠在莒縣辦理了結婚登記，按老家習俗舉行了婚禮。新婚之夜，張賦也曾想起遠在魚臺的戀人，雖然心懷愧疚，但為了圓父母傳宗接代的愿望，張賦還是接納了王曉楠。

婚后，王曉楠依然在紡織廠上班，盡兒媳之責。她曾提出隨丈夫去魚臺工作和生活，都被張賦以各種借口推托。想到公婆年邁，王曉楠就沒再堅持了。

再說張賦辭別新婚妻子回到魚臺后，隱瞞了在莒縣結婚的事，一如既往過著上班和照顧白婷兩點一線的生活。與以往不同的是，張賦顯得心事重重，和白婷交流的也越來越少了。白婷的父母看出了端倪，就推心置腹跟他說：“張賦，你如果覺得婷婷配不上你，我們也不勉強；如果你還愿意和婷婷過，我們也不計較你爸媽的態度，你們就盡快結婚吧。”

那一晚，張賦一宿沒睡。他已和白婷同居，卻與王曉楠結婚，他對不起這兩個女人！此時，白婷剛剛恢復生活的信心，他若說出真相，對白婷來說無疑是致命一擊。張賦決定鋌而走險，冒著犯重婚罪的危險，在兩個女人的婚姻之間，尋求一種心理上的平衡。

2007年7月23日，張賦用假身份證與白婷結婚登記。婚禮的時候，張賦以父母身體不好和白婷身體不方便為由，只在魚臺辦了一場簡單婚禮。張賦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里，分別在莒縣和魚臺結了兩次婚。張賦哪里知道，他其實可以不愛王曉楠，但不可以給她造成傷害。他誤以為自己與白婷是純潔的感情，結婚理所當然；而與王曉楠的婚姻系父母包辦，自己的重婚行為沒有違背道德底線，是“愛孝兩全”，殊不知他以觸碰法律為代價，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

對簿公堂，選擇原諒：雪藏的原配為“愛”放手

張賦與白婷虛假結婚后，長期居住在魚臺，盡職盡責照顧白婷。與此同時，他經常和王曉楠通電話，每月給她寄1500元錢的生活費。此后，張賦周旋在原配妻子和婚外“妻子”之間。白婷想去莒縣，張賦說父母還不認可她，而且來往路程遠，對她的身體不好，白婷也只好作罷；王曉楠幾次說要到魚臺看看，張賦就說煤礦臟、生活條件簡陋，拒絕她探親。

2009年，王曉楠生下了一女。不久，白婷也產下一子。張賦兩邊做爸，兩邊都瞞著，求得暫時的平靜。

紙終究包不住火，隱患遲早要發作。2013年8月3日，孫女娜娜鬧著要見爸爸，張賦的父母也心血來潮，就帶著她突然來到魚臺看望張賦。當晚，張賦將父母和女兒安置在煤礦附近的旅館內。第二天一早，娜娜無意中看到爸爸帶著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孩，小男孩也叫張賦“爸爸”。娜娜沒有問爸爸，也沒有告訴爺爺奶奶，而是一回家就告訴了媽媽。

莫非張賦在魚臺安了家？王曉楠曾有過一閃念的懷疑。如今，女兒親眼看到有個小男孩叫張賦爸爸，王曉楠決定去魚臺探個究竟。

2013年8月15日下午，王曉楠和弟弟一起來到魚臺，住進煤礦附近的那家旅店。第二天早上，王曉楠按女兒的描述觀察吃早餐的人，遠遠看到一個小男孩坐在張賦的腿上，一起吃著早餐。等張賦上班以后，小男孩獨自回到了附近的一家小商店里。王曉楠經過打聽得知，商店的女主人就是小男孩的媽媽！王曉楠姐弟壓抑著心里的憤懣，連續跟蹤了幾天，終于摸清了張賦另有妻室的事實。

知道實情的王曉楠傷心憤怒，想到夫妻結婚多年，自己含辛茹苦服侍老人、照顧孩子，支持丈夫的事業。沒料到丈夫還是有了外心。她的弟弟也很氣憤，鼓勵姐姐拿起法律武器為自己討個公道。

8月19日下午3點，王曉楠和弟弟來到了魚臺縣公安局刑警大隊舉報丈夫重婚。在公安機關調查取證階段，王曉楠撥通了張賦的電話，張賦解釋說：“我這幾天就回去，咱們見面談吧。”

8月23日，張賦獨自回到莒縣，面對妻子的質問，他沒有絲毫否認。接著，張賦將自己與白婷的事情，全部告訴了王曉楠。直到這時，王曉楠才知道白婷的存在。作為女人，她同情白婷的遭遇；作為妻子，她又覺得委屈，原來娶她的人并不愛自己！

“這些事，你為什么不早說？你把我毀了啊！你可以不愛我，但也不能這樣傷害我呀！”王曉楠淚雨滂沱，不斷用拳頭捶打著張賦的胸膛……王曉楠的家人也紛紛找上門來，要張賦給一個明確的交代：選擇跟王曉楠生活還是跟白婷生活？

“我跟白婷，她需要我照顧。”張賦說出這句話后，王家人險些要對他拳腳相向，但被王曉楠攔了下來：“他這樣選擇也好，我同意跟他離婚！”

9月5日，張賦因涉嫌重婚罪被魚臺縣公安局刑事拘留，他對欺騙雙方觸犯重婚罪的行為供認不諱。辦案民警了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后，也一聲嘆息：“張賦，你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可是你觸犯了法律。”

10月21日，魚臺縣人民檢察院以重婚罪對張賦提起公訴；同日，張賦和王曉楠經莒縣人民法院協議離婚，張賦給予王曉楠精神損害撫慰金2萬元。王曉楠則向公安機關出具諒解書，請求法院從輕處理。

2013年11月13日，魚臺縣人民法院審理此案。法庭認為：被告人張賦對有嚴重殘疾的戀人白婷不離不棄，在道德層面上應予褒獎；被害人王曉楠卻遭受了傷害，成了張賦追求自我的犧牲品。張賦辯稱沒有違背道德底線，其實在道德層面上對白婷也是一種欺騙行為，在法律層面上更是對婚姻制度的破壞。

法院認定，被告人張賦的重婚行為觸犯《刑法》第二百五十八條的規定，構成重婚罪。主審法官認為，被告人到案后如實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實，已經賠償被害人王曉楠并取得其諒解……這些都是可酌情從輕處罰的情節。故法院依法判處張賦犯重婚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個月，緩刑一年。

[編后] 自古以來，堅貞不渝的愛情總令人向往，然而在一個法治國家，愛情的堅守也要符合法律的規定，要以不侵害他人的利益為前提。

本文當事人張賦為愛擔當，面對遭遇厄運的戀人不離不棄，值得一贊；張賦為了孝道，聽從父母之命，許一個女人以婚姻，也值得一贊；張賦的父母希望兒子找個健全的媳婦，也合情合理。如果把這幾件事分開來評判，都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但是，當這些事在同一個人身上同時發生，那就大錯特錯了！因為，任何人都沒有理由逃避法律的約束。張賦在婚姻的單項選擇中，追求“愛孝”兩全，但違背了法律！

其實，要解開系在張賦脖子上的“中國結”，方式有很多種，大可不必以觸碰法律為代價，把事情弄得一地雞毛！讀者朋友，法院已對張賦“愛孝兩全”之舉依法予以判決，那么在社會和道德的法庭上，您對當事人的做法有何不同見解呢？您對他們的行為又有何評判？歡迎登錄知音網（bbs.zhiyin.cn/hd）、中國女網（bbs.clady.cn/hd）、知音論壇、微信公眾平臺“知音多少事”、寫信或電話（027-68890726、68890688）等方式參與討論。

（文中當事人為化名）

編輯/羅志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