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是因為要去捍衛一個人

張嘉佳

2001年，參加高考開始不限制年齡。于是大學里流傳，沒畢業也能結婚。我身邊唯一嘗試的人是徐飛，大四時他和讀研究生的師姐偷偷領了結婚證，還煞有介事地請一些好朋友開了兩桌。后來雙方父母都堅決反對，徐飛天天躲在宿舍，連他們小夫妻租的小房子都不敢去。

徐飛脾氣很好，接近懦弱，說兩句話臉就紅了，凡事都得靠哥們兒出頭。幸好他老婆十分彪悍，擺平兩家，研究生沒讀完，直接托關系找工作，號稱不用長輩一分錢，自己養這個家。

他們離婚的原因太多，老婆去了澳大利亞，留下徐飛帶著女兒一起過。

去年徐飛砸在股市里的錢基本賠光，天天去酒吧買醉。但他無論喝多少，他都會到朋友家沖涼到清醒，衣冠楚楚再回去。他特別害怕女兒知道，卻又克制不住沮喪。

有一天半夜，我接到他女兒徐咩咩的電話，說給爸爸打電話沒人接。我趕緊到酒吧，看到徐飛徹底喝醉了，趴在那里吐。我扶他離開，他還嘴里嘟嘟囔囔說必須沖涼。結果剛到樓下，走出大門，就看到9歲的徐咩咩站在那里，背著小書包。

徐咩咩從包里掏出飲料，說：“叔叔，給我爸爸喝汽水。”

徐飛癱在廣場的長椅上，東倒西歪，掙扎著起不來。

徐咩咩坐在他身邊，說：“爸爸，我們家是不是沒有錢了？”

徐飛開始哭。

9歲的徐咩咩仰頭望著我，用手背擦擦眼淚，說：“叔叔，我不想上學了，你給我介紹工作好不好？”

第二天徐飛給每個朋友打欠條，湊了點錢，開了一個培訓班。一個人帶兩期，起早貪黑，年底把欠債還清，還賺了一大筆錢。寒假徐飛帶徐咩咩去意大利玩了。

昨晚一起吃晚飯，幾杯酒下肚，他說：“生意不錯，明年規模能再大點。”

我說：“加油！”

他說：“現在我就想拼命，拼到女兒什么都不用擔心，一輩子都不用擔心，哪怕我不幸離世，她也能自由自在地活下去，想要的都能得到。只要沒人可以傷害她，我死了也甘心。”

我說：“你這狀態挺讓人羨慕。”

徐飛說：“從前以為活下去要有人捍衛自己；現在發現，活下去，是因為要去捍衛一個人。所以我要更努力些，無論現在還是將來，要有能力去捍衛那個人。”

徐咩咩在旁邊吃甜點，滿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