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繩索

[秘魯]弗朗西斯科·埃斯卡特 劉潔

胡安發現了一條從天上垂下來的繩索。

那條長得令人難以置信的繩索一直往上延伸，直至消失在冬日的云層里。胡安一邊看著它一邊想，身邊沒有人會相信他看到的這一幕。

“這孩子太孤獨，出現幻覺了。”聽到胡安說的發現，他姑姑會這么說。“應該帶他去看心理醫生！”最后她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胡安跑回了家，看見父親正坐在門口的那段老樹干上。“有一條繩索從天上垂下來！”胡安喊道。

父親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好像胡安說的是一種奇怪的無法理解的方言。

胡安痛恨沒有人認真地對待這件事，然而他已經習慣了，人們總是把他當成一個小孩子，盡管他都快十歲了，在大草原上可以騎著自行車到處來去。

“爸爸，你得看看，我發現的那條繩索又粗又長，我一個人沒法把它運回家。”胡安試著用父親的語言表達，想讓他別再像平時那樣用輕蔑的眼神看著自己。

“請您跟我來一下吧，爸爸，就一會兒。”胡安哀求道。

但這仍是徒勞，父親不喜歡胡安求他玩耍，就像不喜歡玩耍本身。于是，胡安重新向發現那條繩索的地方跑去。

他很快又看到了它，在大草原中央，風吹拂著，但那條繩索仍懸在那里，并不是繃緊了，只是靜靜地。胡安看了它一會兒，又向天上望去，想尋找一種解釋，但是同樣一無所獲。他想：“直到現在，我還沒有碰過那條繩索。”就決定碰碰看，好證明那是真實的，而不只是一種幻覺。

胡安又看了一眼繩索，決定走過去。但他又想起了沙漠中渴死的旅行者，不敢向前走一步。考慮了幾秒鐘后，他吸了一口氣，向前邁出了第一步，然后，又一步，又一步，直到剩下一點點的距離。他伸出胳膊，用指尖輕輕地碰了一下繩索。“很軟。”他想。

胡安決定拉一下那條繩索。他用雙手抓住繩索，使勁向下一拉，但是什么也沒發生，繩索抵住了他的全部力量，于是他決定攀上去。他助跑，牢牢地摟著繩索縱身向上一跳，就像九歲的人猿泰山一樣吊在了繩索上。

胡安想起了一個小孩和三顆菜豆的故事：那個小孩在自家院子里種下了三顆菜豆，最后菜豆長成了一棵巨大的爬蔓植物，一直長到了天上。那孩子順著它爬上去，在頂端發現了一座城堡，里面滿是財寶。但是真的是菜豆嗎？菜豆不會長成爬蔓植物呀，真是一個奇怪的故事……

胡安的作業本上寫滿了老師的評語，說他是一個非常不專心的孩子，喜歡在課堂上想入非非。現在胡安可給了所有那些老師一個理由了，那就是在他眼前出現了一條懸空的神奇的繩索。“我應該爬上去，我得看看這是什么。”他這樣想著，開始攀著繩索向上爬。

胡安爬到了十米高的時候，就害怕得不敢繼續爬了，但是也沒有勇氣松開手，于是就停在了那里，不知道該怎么辦。他的小手很疼，胳膊開始顫抖，他決定慢慢地滑到地面，然后從家里隨便找一個人來，讓他看看這條繩索。但是他剛準備動一下，就感到繩索開始下降。

“砰”，胡安一下子掉在了地面上，繩索開始往他身上落，好像終于從固定它的地方松開了。

繩索不停地往胡安身上落，把胡安埋在里面，形成了一座小山。胡安絕望地扭動著胳膊、腳，這時他感到繩索濕透了……他終于從里面鉆了出來，一溜煙跑回了家。

父母不想聽胡安講的故事。他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開始下著細雨。一頓懲罰后，他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透過窗戶看著雨，沒有人聽他的奇遇。雨不停地下了三天三夜，胡安的父母決定停止度假回城里去，胡安也無法回到發現繩索的地方了，全家人都監視著他。同時，全家人都受夠了那場綿綿不絕的雨，似乎所有的人都認為他是那場雨的罪魁……

在繩索落下的地方，大雨形成了一個湖。隨著時間的流逝，湖帶來了植物，植物引來了動物，大草原變成了一個山谷。七十年后，那個被稱為“拉坎提亞”的山谷里的湖，成了當地河鱒最多的地方。最近一次我去那里，一些東西引起了我的注意：湖里的小艇上只有一個人沒在垂釣，那是一位老人。他看著冰涼的湖水，似乎在思念著什么。看了他好一會兒，我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上前問他在找什么。

“我的繩索。”他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