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情緒

舒婷

因為是情緒，所以應是無跡可尋。

或許是緬懷一種逝去——那些在秋天里像葉子一樣飄落的人和事？也可能好似由于那飄落的人和事而感覺到秋意森然，又何必翻閱日歷，看是否已到秋分？

死亡固然輝煌，活著較之愈顯兇險暗淡。但生命必有它無可推諉的承擔，之重，之輕，皆義無反顧。《托孤救孤》故事里那人說：“活下去難，引頸就義容易，讓我做這容易的，留下難的給你吧。”在這里，生和死才真像一把火。后人從最后一粒火星中讀他們的微笑，死得慷慨無憾，活得悲壯愴然。

死亡的足音經過，一陣震撼過后，我們也常常感到解脫之后驟然的輕松，以及終極的美麗。如果真到了很遠的地方，是否有快樂的聲音傳給你，我不知道。我料想，無論這里那里，快樂都是相對而言。

美麗也是。

我不懼怕死亡，但我不贊成試驗。葉子飄落，就讓它飄落吧，樹脫去舊衣，它的根還緊緊抓住生之源，它的樹干依舊不屈不撓，即使在冬雪中。

日落方向嫣紅如夢，我們終將向它馳去。在這之前，讓我們先完成那最難的生之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