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參天大樹

畢可兒

“一、二、三，嘭！”你的新家就這樣蓋好了，新起的墳塋前，石碑拔地而起，立碑的師傅嫻熟地修理著邊邊角角。我蹲在火盆旁茫然地看著一沓沓紙錢慢慢焚化，額頭在陣陣發燙。一陣微風掃過，紙灰飄飄灑灑隨風翻飛，仿佛你斷斷續續的話語，難道你還有什么話要訴說？

我悄悄退出人群，斜倚著一棵不知名的歪脖子樹，環顧這茫茫一片凄涼，縷縷青煙穿過整齊的石碑，模糊了我的雙眼。

依稀想起與你在醫院的最后一面。那時你臥在床上，懨懨地閉著雙眼，每呼吸一口氣，嘴唇上就會溢出淡淡的血跡。虛弱至極的你，一聽到我來了，竟突然睜開眼睛朝我笑起來。病房里只剩下咱爺倆，四下昏昏暗暗，幾縷光從窗縫中擠了進來，照在你瘦削而慘白的臉上，照亮了你慈祥的笑靨。你就那樣靜靜地笑著，目光里流淌著濃濃的慈愛。或許是打了嗎啡的原因，過了一會兒你又睡了。于是我悄悄掏出作業，在床邊寫了起來，時而幫你輕拭嘴角。

過了一會兒，你開始囈語，一只手摸索起來，我像哄孩子一樣把手遞給你，你一下抓住我的手，接著換成十指相扣，然后停止了囈語，平靜下來。原來你是這么想我。我仔細端詳著你，第一次，我發現你比我還瘦。幾年前的你，曾是那么高大挺拔、英姿颯爽，現在你變得如此瘦弱不堪。在時間無涯的荒野里，你終究還是老了，病了，倒下了。

掌心開始出汗。我們彼此的汗水混在了一起，即便不說話，仿佛心與心之間也交換著千言萬語。你用粗糙的手輕輕摩挲著我細嫩的手，這就是血濃于水的親情嗎？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們緊扣的雙手從未分開。此刻，我們是相互的依靠，彼此的支柱，我是你心里最后的依戀。

短暫的美好之后是永逝所帶來的悲痛。這一次的相聚竟是永別！

你終于抵不住病魔的折磨，生命靜靜地凋謝了，就像秋葉融入了大地。

想起前天，我第一次在你走后踏進你的臥室，那里依然如故，空氣里還流淌著你的氣息，床頭柜上放著你沒抽完的煙。一百天了，你好像從未離開，只是現在我置身于此，心里空空的。

人生終有一別，你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過客，心目中挺立云天的參天大樹。如果有來生，我還想與你重逢，與你十指相扣，靜靜地看滿天霞光映紅你慈祥的臉龐。

（本文作者系北京市海淀外國語學校高二年級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