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

臺北故宮博物院出過一本書叫《故宮書畫圖錄》,上面印了好多寶貝的照片,其中有一幅宋朝范寬的《溪山行旅圖》,被定位成臺北故宮的鎮宮之寶。
有一個奇怪的現象是,都說《溪山行旅圖》是宋朝的范寬畫的,可是整幅畫上沒有畫家本人的簽名。
1985年,臺北故宮博物院一個叫李霖燦的專家,他在研究這幅畫的時候發現,在畫面右下角的一小塊地方有一群驢走過去,驢后面有一些樹,其中一棵樹的葉子里面有兩個小字——范寬。字很模糊,隱約之間才能看到。
臺灣有個物理學家吳大猷,后來做了“中央研究院”的院長。他有兩個有名的學生,一個是楊振寧,一個是李政道,他們都得了諾貝爾物理學獎。有一次人家問吳大猷說,為什么你的兩個學生得到了諾貝爾物理學獎,你做老師的反倒得不到?并且據我們所知,你在物理學上的學識,比你兩個學生高明,為什么他們能夠得到諾貝爾物理獎,而你反倒得不到?
吳大猷講了段話,講得很有趣,他說就是因為我的學問太大,所以我得不到。什么原因呢?因為他的物理學知識太豐富了,太有深度了,對很多事情反而視為理所當然,思想上面那種自由度反倒沒有了。而物理學知識沒有他豐富的人,反倒思想上有自由度,在這個自由度里面,可以發現問題,并且解決問題。最后得到諾貝爾物理學獎。
同樣,對于范寬的《溪山行旅圖》,900年來大家看到這幅畫都習以為常,沒有仔細去看看這幅畫的細節,直到20世紀80年代才被臺北故宮博物院研究員李霖燦發現畫家的秘密簽名。這就是當你沒有自由度的時候,你得重新把自由度放開,當一個外行人,這樣仔細地用放大鏡去看這幅畫的時候,你反倒會得到不同的收獲。
今天我拿范寬的這幅畫做例子,用新的角度來解釋它們,告訴大家,人間有很多我們習以為常的事情,即使經過900年,當我們以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方法來觀察它的時候,我們仍然會得到一個意想不到的效果。從范寬的簽名上面,我們就得到了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