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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衣國大皇子

2014-05-14 09:54:27十里菱歌
桃之夭夭A 2014年5期

十里菱歌

身為部落酋長,她只不過是出去巡個山,打個獵,怎么最后會演變成她被一個陌生男人抱到了床上啊……什么?這個男人是皇子?哼,她還是公主呢。

獵狐反被狐撲倒

我匍匐在草叢里,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緊緊盯著不遠處的一道身影。它雙眸如墨石般幽黑,體格不胖不瘦恰到好處,腳步輕移間充滿了高貴與優雅……啊,真是好俊的一只白狐!

我右手悄悄抬到背后從皮箭筒里抽出一支木箭,搭到左手的弓上,半瞇起眼睛,全神貫注地瞄準——

“酋長你看,他雙眼如墨石般幽黑,體格不胖不瘦恰到好處,腳步輕移間充滿了高貴與優雅……”我身側的橿大毛發出了如夢似幻的感嘆聲。

我覺得橿大毛能和我的審美一致也算是不錯,正想轉頭夸一夸他,卻看到他趴在地上,雙手捧著臉頰,眼神迷離地注視著草叢對面,繼續抒情地感慨道:“啊,真是好俊的一個男人!”

我愣了半晌,一頭霧水地壓低聲音問他:“你在嘰咕什么?”

橿大毛單手撐住臉頰,分出一只手來朝不遠處指了指,道:“看男人啊。今天二毛不是報告說看到一個帥哥帶著一頭白狐在我們地頭出現,讓我們出來巡巡山嘛……”

我順著橿大毛的手勢望過去,這才發現白狐身邊跟著一名青年男子。男子身形頎長,內著一件玄黑色的里襯,領口高立把頸子遮得讓人覷不見一絲肌膚,外罩一襲淺牙色長袍,腰帶橫過腰間束出精瘦的腰身,上面掛著一個環形的白玉佩。瞧男子這身打扮,應該不是我橿谷國人。

他站在一棵墨綠的棕櫚樹下,指間拈著一片葉子仔細端詳,白狐蹲在他腳邊,蓬松的尾巴左來右去一掃一掃的,把四周低矮的草叢掃得沙沙作響。

我掃橿大毛一眼,鄙視道:“男人有什么好稀奇的,姐想要的是那只狐貍……”

說著,我再次舉起弓箭,瞄準不遠處的那一團雪白。

“咻——”

當我還是橿谷國公主的時候,我的箭術就曾讓無數男兒競折腰,相信此刻要拿下一只白狐該是不成問題。我信心滿滿地看著箭飛射出去,下一瞬就要穿進白狐的左腿,卻就在這短短的一瞬,白狐突然身子一扭,避過了木箭,緊接著它輕巧地一躍,將箭支叼在了口中。

我怔住。

青年男子和白狐齊齊扭頭望過來,前者眼神沉靜如水,后者目光銳利如刀。

我斂下心神,再次抬起右手去抽箭。

白狐發出一聲輕蔑的細細低嗚,我只感覺到眼前似有白色輕云撲面而來,我被那力量壓得往后仰倒在地,隨即便是右腕尖銳地一痛。我錯愕地睜大眼睛,看見白狐正叼著木箭壓在我身上,它的一只利爪陷進我的右腕,阻止了我搭箭的動作,腦袋偏著,木箭離我的咽喉只有一厘,只要它一扭頭,箭頭擦過,我便馬上就要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

明顯它并不打算饒了我這個打算獵它的人,它一雙黑得詭異的眸子緊緊盯著我,木箭在我咽喉上緩緩拖過——

“勾陳,停。”

男子突然開口說了三個字,嗓音低沉清冷。白狐動作猛地一停,隨后不情不愿地從我身上躍下,跑到一旁吐掉了嘴里的木箭。

獵狐反被狐撲倒,我有些木訥地從地上坐起,摸摸自己的脖子,不意外摸到了一掌濕膩,木箭最終雖未能將我的咽喉割開,卻也在我的肌膚上留下了一道血口子。我低頭看了看痛得已經有些麻木的右腕,唔,五個血洞,正在往外滲著血。

那男子從棕櫚樹下朝我走過來,走了兩步腳步驀地一頓,輕笑道:“我還以為是什么富有經驗的獵戶,只用一支木箭就敢瞄準雪狐勾陳,原來不過是一個小姑娘。”他走到我身前半蹲下,不緊不慢地問我,“你可還好?”

聽到男子的話,我回神,揚起臉來惡狠狠地瞪他一眼,輸人不輸陣道:“這句話你該拿去問你家小狐貍!”

我在當橿谷國公主的時候,習到的不只有一身好箭術,還有一身好巫術。白狐壓在我身上的時候我也趁機向它下了蠱。

不出所料,白狐剛吐掉木箭就軟倒在了地上。

不去緊張他家小狐貍,男子在瞧清我的容貌時眸底驀地一亮,臉上的笑意變得真實許多,低聲笑道:“竟真的讓我遇見了你……”

脖子和右腕的傷口讓我疼得眼前一陣接一陣地昏黑,我甩了甩頭努力保持清醒,自是沒有心思仔細聽他嘀咕了什么。

“別搖頭了,搖頭只會更加扯到傷口。”男子半蹲在我身前,伸出手來捏住我下巴,迫使我將頭仰高,“我看看。”

他指間有一絲淡淡的樹木清香,該是方才拈那一片葉子時留下的。我揮開他的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目光控制不住有些渙散地看著他道:“不用你多事。”我轉頭朝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躲到了一棵大樹后觀戰的橿大毛招招手,“過來,把狐貍扛回寨子里去。”

橿大毛怯怯地看著我:“酋長,那你呢?”

我支著弓一步一晃地走著:“我?我當然是自己走回去。”

話音剛落,我就被人撈住抱了起來。

“一個小姑娘,逞什么強呢……”

你的名字叫阿雞

我今日不過是帶橿大毛出去巡個山,打個獵。當一天過去后,橿大毛懷里抱著一只昏迷不醒的白狐貍,一名陌生卻俊逸的男子懷里抱著我回到寨子時,寨里的老老小小全都表示驚呆了。

當然,此番壯闊的景象我是后來從橿二毛口中聽說的,當日我因為失血過多,不知不覺在陌生男子的懷里昏睡了過去。聽橿二毛說,寨子里的漢子們一看到我被陌生男子抱著,馬上就放下手中的拐杖,想從他手中接過我來,但陌生男子只是輕輕擰起眉心,冷然問:“她的閨房在哪里?”

漢子們被陌生男子的氣勢鎮住,乖乖地指了指寨子深處的一座吊腳樓。

我在房間里睡了兩天兩夜,醒來時發現傷口已經被料理妥當,精神也大好了,便生龍活虎地從床上彈跳起來,奔下樓,心急地想去看我的獵物。

不知寨里是誰出手解了白狐的蠱毒,白狐此時正蜷成一團,窩在男子腳側懶懶地曬太陽。男子姿勢優雅地坐在一張藤椅上,背后是一排排木架子,架子上支著一個個寬平的圓形竹筐,里面攤曬著我前幾天采來的草藥。男子取了一個竹筐下來,擱在膝上,正在將筐里的草藥分門別類地撿擇開。

聽見我的腳步聲,白狐掀起眼皮子瞟了我一眼,最終轉個身,用白花花的屁股對著我,尾巴在地上掃來掃去表達對我的不歡迎。

男子抬起頭,嘴邊噙著一抹淺笑,眼神深幽柔和地落在我臉上,問:“醒了?”我直勾勾地望著他,良久不出聲。男子輕笑一聲,低頭隨意撥弄幾下竹筐里的藥草,道,“看來這些藥草也不需要了。”

我聽出了些意味,訥訥地摸了脖子上的白紗布好一會兒,狐疑地開口問他:“是你幫我處理的傷口?”

男子笑著反問:“不然你這寨子里還有誰能幫你處理?”

我一時語塞,心想也是,我這寨子里一共十八口人,除了我和橿大毛、橿二毛,其他十五口人都是些老弱病殘,自是不懂醫術。

在心中斟酌了半天,我道:“你家的狐貍傷了我,你救了我,這兩樁事就相互抵消了。但是你闖入我野雞族的地界,我可不能就讓你這么離開,不然我們野雞族以后在其他部族面前也不用混了。”

男子神情有些古怪:“野雞族?”靜了一靜,他確認道,“不是夜姬族?”

我疑惑地瞅著他:“你怎么知道我們本來叫夜姬族?”心想大概是寨里其他人告訴他的,我不甚在意地解釋道,“我們部落因為擅長在夜里狩獵,以前的確被人叫做夜姬族沒錯。但是在我父皇死后,夜姬族里擅長狩獵的人全部出走,自立門戶了,現在隔壁山頭那個才叫夜姬族。為了和他們區分開來,我將族名改成了野雞。”

男子笑了笑,恍然道:“原來如此。”

“但是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們野雞族就弱小了。”我急忙補充,“對我來說,是野雞族還是夜姬族根本沒有差別,只要有我橿子櫟在,我總有一天要統一橿谷國,讓它恢復成我父皇在世時的盛況。”

“有志向,這很好。”

男子頷首,淺笑著凝視我。

我也笑笑地回望他,半晌,道:“所以我現在絕對不會讓你走出這個寨子,我們部落正處于招兵買馬的關鍵時刻,多一個人是一個人。”

男子站起身來,將裝草藥的竹筐重新擱回木架子上,走過來抬起手,看樣子是想拍拍我的腦袋,奈何我頭上全是亮晃晃的銀飾,他拍不下手,便臨時手勢一轉,捏了捏我的鼻子,道:“放心吧,我本就不會這樣離開。”

聽到他愿意留在這里,我心中一喜,也不追究他對我毛手毛腳了。我揚起下巴,興致勃勃地看著他,問:“你叫什么名字?”

“雪……”

不待他說完,我揮揮手打斷他,樂呵呵地摩拳擦掌道:“你進了我的部落,就是我的人,你以前叫什么名字已經不重要了,從今天起,你就叫做……”我沉吟半晌,猛地一拍手掌道,“你就叫做‘阿雞吧,雞是我們這個部落的圖騰,這名字也不算辱沒了你。”

“阿……雞?”

他眉角抽了抽,嘴邊從容的笑意一時有些掛不住。

我不理會他,跑過去一把抓住白狐的尾巴,用力將它拖了過來,邊拖邊道:“既然你都是我的人了,你的寵物自然也是我的寵物,我不管你以前叫它什么,從今往后,它就改名叫做……唔,叫做唐伯狐。”

一直前腳刨地,抵死不從的白狐聽到這三個字,猛地狐軀一震,長長地“嗷嗚”一聲,前肢交疊將腦袋捂進去,后來無論我怎么拖它它都軟綿綿的,不再反抗了。

我由衷地贊嘆:“看來它對我取的這個名字很滿意啊。”

男子看似有些無力地揉了揉額角,道:“它對這個名字的確很滿意,但在下乃一介凡夫俗子,恐怕擔當不起你以部落圖騰取的大名,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叫我一聲阿述便可。”

我很好說話的,我點了點頭,一手揪住唐伯狐的尾巴拖著它,一手勾住阿述同志的胳膊,邊走邊道:“身為我們野雞族的一員,你們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一定要記住我們野雞族的仇人……”

“夜姬族嗎?”

“不。”我堅決地搖頭,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我們野雞族真正的大仇人不是夜姬族,而是雪衣國的大皇子——雪、無、溯!”

部落居民來開會

趁著今晚召開年度總結大會的機會,我將我們野雞族的歷史源流給兩位新進成員講解了一遍。

我父皇在我十一歲那年因病去世,七洲大陸上的十個國家都派人來吊喪,其中雪衣國派來的便是他們的大皇子,雪無溯太子殿下。那年雪無溯十七歲,年紀不大,卻已經是七洲十國里一名赫赫有名的政客了。我當時沉浸在喪父之痛里,不清楚雪無溯用了什么手法,總之,他奔完喪回國后,橿谷國便開始了分裂。

橿谷地處七洲大陸西南端,自古以來多民族多部落,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的圖騰和巫術門派。我父皇出生于夜姬族,是他率領夜姬族日益強大,將各個部族整合了起來,才建立了橿谷國。

我父皇死后,第一個要分裂政權的便是夜姬族。

自夜姬族始,其他部族也紛紛獨立。至今橿谷國遍地都是大大小小的部落,卻沒有一個掌握了真正的政權,在外界看來,無異于一盤散沙。

“這一切都是那個雪無溯害的,你說他是不是我們野雞族的頭號仇人?”我將一條小黃魚架到篝火上烤,雙手環抱住膝蓋,偏著腦袋看身旁的阿述。

阿述淡淡地笑,坐在篝火旁,一手搭在曲起的左膝上,一手緩緩地撫著身邊半瞇著細長眸子的唐伯狐,并不言語,如畫的眉目在跳躍火光的映照下,一時俊雅得讓人忘了呼吸。

我呆呆地揉了揉眼睛。

橿大毛一邊啃著雞腿一邊支支吾吾地問:“那么酋長,你的下一步作戰計劃是什么?”

我沉默。

橿大毛將雞腿利落地啃干凈,道:“我們每年都召開這么一個年度總結大會來討論怎么統一橿谷,但是我們每年都沒有統一成功。依我看,我們雖然崇尚和平,但是也不應該承諾放棄武力。”

橿大毛邊說邊將雞腿骨拋到了唐伯狐面前,看樣子是想喂唐伯狐。但唐伯狐大概是吃不慣這些的,鄙視地用尾巴一掃,雞腿骨便飛回來砸到了橿大毛臉上,橿大毛痛得“嗷”了一聲,急忙捂住痛處使勁地揉。

我受不了地白他一眼:“大毛同志,你身為我們野雞族的軍師,能不能端莊一點?”

說罷我拿起篝火里已經烤好的小黃魚來吃,一時不注意太燙了,心急地一口咬下去,被燙得不自主跟著“嗷”了一聲。

阿述:“……”

唐伯狐:“……”

橿大毛:“酋長,原來這就叫端莊啊,小弟我真是長見識了。”

阿述無奈地嘆氣,接過我手中的小黃魚,撿起地上用來煽火的蒲扇,善解人意地為我煽涼它。我撣了撣袖子坐好,嘿嘿干笑兩聲,言歸正傳地問橿大毛:“你方才那番話的意思是我們要用武力統一?但是我們寨里加上阿述和小狐也就只有二十個人,哪里來的武力?”

橿大毛支著下巴思考道:“自古以來,打戰都需要人丁,使得人丁增長有兩種辦法,一種是去別處抓,一種是自己生。” 橿大毛邊說邊上下打量著我,“酋長你抓了這么久才抓到一個阿述,看來第一種辦法并不適合我們國情,唯有采用第二種方法了。”

我接著道:“自己生嗎?怎么生?”

橿大毛頭頭是道地回答:“首先,你需要一個男人……”

“好,我明白了。”我嗖地站起來,抓住橿大毛的手臂就要往吊腳樓里拖,“我一個人生不出來,大毛,你來和我生吧。”

身邊給小黃魚煽風的阿述突然身軀一僵,手里的蒲扇咔的一聲斷成了兩截。

我斜斜飛了他一眼,心想這些無知的中原人就是太大驚小怪了,我們橿谷國的民風比起羽沙國雖然是保守了那么一點點,但在七洲十國里也算自由奔放的。現下不過是生個孩子,值得他這么吃驚的表情?

我拖著橿大毛往房里走,橿大毛一邊掙扎一邊凄厲地哭號:“不要啊!酋長你不能強了我啊,我愛的是隔壁山頭的小花花啊……”

我停下腳步,叉著腰不滿地瞪橿大毛:“二毛才八歲,寨里其他人又行動不便,你不和我生,我要找誰生去……”

說著說著我聲音漸小,和橿大毛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阿述。

橿大毛從地上爬起來,一抹眼淚喜出望外道:“就是他了!我從書上看到,血緣離得越遠生出來的孩子就越聰明,酋長你就不要大意地強了他吧。”

我心里想了一遭,覺得橿大毛講得有道理,再者阿述的容色也比橿大毛好看多了。敲定主意,我不理橿大毛了,迅速抬步朝阿述走去。

唐伯狐的毛瞬間奓起,噌噌噌跑到我和阿述之間,踮起后肢張開前肢攔住,一雙黑溜溜的眼珠子警戒地盯著我,如臨大敵。

我雙手抱胸停下腳步,微笑地看著它,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它的肚臍以下,道:“唐伯狐同志,你走光了。”

唐伯狐同志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胯下,半晌,“嗷嗚”一聲,噌噌噌害羞地跑遠了。

阿述放下手中的小黃魚和斷了的扇骨,搖頭失笑道:“雪狐勾陳,我國百姓心目中的第一神獸,一遇上你就半點尊嚴也沒有了。”

我暢行無阻地走到他身邊,剛好聽見他在說什么“沒有尊嚴”,我伸手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放心,能幫我生孩子是一件很光榮的事,不會沒有尊嚴的。”

他站起身來,個頭一下子比我高出許多,我搭在他肩上的手也滑到了他手腕處。我順勢五指一收,拉著他就要往吊腳樓里拖去。他卻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靜默了好一會兒,沉沉地開口問道:“櫟櫟,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成親?”

自從我父皇母后去世后便不再有人叫過我“櫟櫟”,此時這兩個熟悉的字眼被他低沉的嗓音喚出來,我恍神了一陣,才記得回答他:“不是成親,只是生孩子。”

“在我們國家,要生孩子必須先成親。”

他靜靜地注視著我的眼睛,姿態分毫不退讓。

站在原地僵持了片刻,我道:“按我們這里的規矩,成親后酋長要換男方來當,你一個初來乍到的外族人,我怕兄弟們不服……”

阿述莞爾一笑:“那我便不當酋長。”

“可以嗎?”我瞅著他,驚訝地小聲嘀咕,“中原男人不是都很要面子的嗎?”

他手掌在我頭頂上拂過,將我的銀飾拂得丁零作響,最后修長的手指落到我的耳垂,為我把垂落頰邊的發絲撥回耳后,淺笑道:“只要你愿意嫁我,當然可以。”

隔壁酋長來搶親

按照中原的禮節,成親要擇良辰吉日,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我的高堂不在,阿述說,唐伯狐自幼看著他長大,也算是半個高堂,我們便意思意思地彎腰給唐伯狐拜了。

唐伯狐對于阿述娶我這件事,貌似十分非常極度不滿意。那夜之后它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條大褲衩套住半個身子,拜堂時威風凜凜地蹲在椅子上,一張狐貍臉仰得老高,好半天不屑于正眼瞧人。

夫妻對拜之后,最終是送入洞房。

我這身嫁衣是父皇母后在世時就已經替我備好的,圓領七分袖短裝上衣,剛過膝蓋的挑花裙子,全身上下的銀飾哐啷作響。我偏著腦袋拆了半天,終于把首飾全都摘了下來,急忙興高采烈地朝阿述撲過去。

阿述含笑坐在床沿,今日穿的也是我橿谷國的男裝。我平日里見慣了他穿中原款式的淺色袍子,此刻看他穿我橿谷的靛藍色衣裳也只覺得好看。我將他按到在床上,捧著他的臉左瞧右瞧了半天,終于記得要去松他的衣帶。

手指意外地勾到了一塊白玉佩,我好奇地問他:“這個莫非是你的家傳之寶?我見你平時無論換什么衣服都佩戴著它。”

“不是什么家傳之寶,只是某種程度上的身份象征罷了。”他坐起身來,我順勢爬到了床內側跪坐著,他動作熟練地解下白玉佩,轉而掛到我腰間,揚起長睫目光沉沉地盯著我,緩聲道,“從此以后,櫟櫟,你便是這七洲大陸上最尊貴的人兒。”

如此眼神,如此語聲,我眼里只有他嘴邊的一抹笑越放越大,腦袋暈乎乎的一片,哪里還能聽得進去他講了什么。

他低低輕笑了一聲,薄涼的唇瓣貼上我的嘴角。

胸中鼓噪著,我只覺得雙頰越來越熱,男色當前,我什么都不管了。我一鼓作氣地撲過去將他壓倒,左手掙扎著抬起去解下紅羅帳。床帳中暖香溶溶,燭火在帳上投下跳躍的光影,我看著身下淺笑盈盈,即便被我推倒也依舊不改優雅風姿的男子,突然覺得哪怕不生孩子,就這樣和他成親也很不錯。

我雙手扳正他的臉,就要一口親下去——

“酋長!不好了!夜姬族的人來砸場子了!”

房門突然被人撞開,橿二毛的慌張叫喊聲在床帳外響起。

我身子一僵,不得已停下輕薄阿述的動作,唰的一聲拉開床帳,跳下床橫眉豎目地問橿二毛:“你說什么?!”

橿二毛氣喘吁吁道:“車祈不知從哪里聽說了你今天成親,帶了他的族人來寨子里鬧,大毛哥現在正在擋著,要我來通知你……”

車祈,夜姬族的現任族長,我父皇在世時的御前侍衛,也是我身為公主時的追求者之一。

所謂追求者,大多都是沖著我橿谷公主的身份而來,橿谷國分裂之后,我這個公主名存實亡,那些追求者都各自散了,唯有一個車祈,矢志不渝此情不改,對我可謂是真愛。

遺憾的是我不愛他啊。

拋下床上的阿述,我三步并兩步下了吊腳樓,當看到寨子里那一個光著膀子,肌肉橫結的胡須壯漢時,我第一百零一次感嘆:“車祈,你真的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啊!”

車祈帶了一大隊人馬來闖我的寨子,我出了吊腳樓,抬眼望過去全是一片閃爍的火把,每一個舉著火把的都是夜姬族人。

黑壓壓的人頭彼方,忽然有一個穿著大褲衩的雪白生物一腳踩著一個頭頂,輕巧更勝流云地朝我躍來。它在我身旁停下,腦袋壓低,細長凌厲的眸子提防地盯著夜姬族人。

我感動地說道:“唐伯狐同志你真是我的好戰友,如果你把那條大褲衩脫了,氣場肯定會更炫酷。”

車祈疑惑地看了唐伯狐幾眼,再看幾眼,最終苦情地盯著我道:“公主,我聽說你要嫁給一個中原男人……”他頓了頓,搖頭道,“不,今晚不管你再怎么不愿意,我都一定要將你搶回去當我夜姬族的壓寨夫人。”

我長嘆:“你這又是何苦呢。”

車祈今夜帶了這么多人來,擺明不是和我說笑。我轉身走到一旁的柱子下取下弓箭,車祈見狀,大驚問道:“你莫非還想反抗?”

我將皮箭筒背到背后,腰間阿述綁上的白玉佩有些不方便我行動,我便將玉佩取下來,掛回掛弓箭的柱子上。車祈看見那塊白玉佩,不知怎的臉色突然有些發白。

我彎嘴笑了笑,徑自道:“打不打得過是一回事,有沒有反抗精神又是一回事,我身為本族酋長,豈能不戰而降?”

身后傳來徐穩的腳步聲,車祈的眼睛驟然瞠大。

不用回頭我也知道阿述走到了我背后,我搭箭拉弓,半瞇著眼睛瞄準車祈:“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走還是不走?”

車祈渾身一抖,雙腳一軟跪到了地上,不住磕頭:“我走!我馬上走!”

他身后的跟班見狀,也舉著火把紛紛跪了下來。

我愣了。

我看看手中的弓箭,一時有些不可置信,原來本公主的魄力這么大啊……

車祈頭也不敢抬起,就這樣弓著身子,帶著他那些手下,如魚兒逃出漁網似的嘩啦啦地離開了寨子。

等寨里再也看不到任何一個外族人的身影了,我將弓箭掛回去,換白玉佩握在手心里,走回屋里,笑瞇瞇地站到阿述面前:“知道你家酋長的厲害了沒?”

他一直站在我身后,穿著橿谷國的男子衣裳,上衫的紐扣被我稍早之前扒亂了幾顆,外面罩著他自己的一件淺牙色袍子,臉上笑意淺淡從容如春風。他沉默地看了我半晌,突然伸手將我擁進懷里。

“嗯,看到了。”

我拍拍他的背脊,得意地笑道:“不是不讓你崇拜我,但這洞房花燭夜的,我們還是……先去將正經事辦了吧?”

酋長大人顯身手

第二天,我背靠床頭而坐,一手夾著事后煙,一手攬住阿述的肩膀,溫柔地安慰他道:“既然你都已經是我的人了,大家也不用那么見外,說吧,你一個中原人來橿谷的目的是什么?我遇見你的那天,你和小狐在草叢里鬼鬼祟祟的。”

他把我手中剛點燃的煙草卷奪走,扔到床帳外,雙手扣住我的腰一翻身,我便被他壓到了身下……我發現,阿述這個人看著俊逸隨和,骨子里卻霸道得很。

他松松地摟著我,笑了一聲道:“我來橿谷主要是想找一種草藥。我四弟在戰場上受了傷,半身癱瘓,聽說這種藥可以治好……唔,其實這個活該由我九妹來做,但我九妹前不久嫁到滄瀾國了,丈夫管得緊,剛好我二弟最近新婚在家,幫我分擔了一些活,我便有空來走這一趟。”

他又是弟弟又是妹妹的,我聽得有些頭暈,直接問道:“是什么草藥?”

“龍骨草。”

思索了一會兒,我坦誠道:“龍骨草我這里剛好有一株。”見他眼底一亮,我趕緊解釋,“龍骨草是對癱瘓有效沒錯,但前提是要懂得怎么用它,若用法不對,龍骨草也是不會起效的。”

“是嗎?”他沉吟半刻,“那該怎么用?”

“龍骨草在橿谷主要被用來練巫術,自古醫巫不分家,知道怎么用龍骨草去治療癱瘓的,那一定是很厲害、很強大、術法練得很高深莫測的巫師。”我正經道。

“那要怎樣才能找到這些巫師?”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得很燦爛:“本酋長不就是?”

為了醫治阿述的四弟,我跟他回國。

我知道阿述是中原人,卻不知道他是中原里頭的哪一國人,直到我跟著他,一半游玩一半趕路地走到了七洲大陸最北,那一個雪花壓在梅花枝頭的國家——雪衣國。

我訝然地問:“你是雪衣國人?”他頷首,我想了想,道,“沒事,和我有仇的是雪衣國的太子,你這種平民小百姓,我是不會遷怒于你的。”

他安心地一笑,帶我走到了皇宮門前。

我再次訝然地問:“你在宮里做事?”他點頭,我轉念一想,道,“我好歹也是橿谷公主,你有一官半職也算是不錯,最起碼將來等我統一了橿谷,我們的身份看起來也比較匹配。”

我一路想東想西,阿述笑意溫和地將我帶到皇宮內的一處別苑,一個身坐輪椅的年輕男子面前。男子面容冷肅,手里端著一個青色茶杯,眉宇間凝著一抹郁色,陰沉地盯著阿述道:“大皇兄,你還記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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