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紫橙
丑,就找不到對象么?丑,就嫁不出去么?……是的,丑,就找不到對象,就嫁不出去,就算你是民國第一大小姐,找到對象,你也要被利用……
(一)
我爸是直系軍閥總司令吳千堯,無論是拼爹還是拼干爹,我都是很有優勢的,縱然我有這樣強大的后臺,但是我依然嫁不出去,原因無它,只是太丑。
我合上手上這本《民國之御男指導手冊》準備洗洗睡的,剛起身,便聽見身后的窗臺有動靜,正打算轉身看看怎么回事,便感覺有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抵住了我的耳鬢,從它的形狀大小和溫度觸感來判斷,抵住我的東西……唔,約莫是一支槍,我嘆了口氣,耳鬢貼著槍口慢慢轉過身,首先瞧見的是一雙質地上乘的軍靴,還不及我抬起頭看看來人的模樣,便聽見冷冷的男聲:“別叫,否則我立即殺了你。”
哈,竟然有男人半夜自動送上門?
于是我本著看一眼少一眼的心態自動屏蔽掉他的威脅,緩緩抬起頭,只是一眼,我和我的小心臟都驚呆了,見過妖嬈俊美的男人,比如我的前未婚夫馮瑾之,但是卻沒有見過這么爾雅俊美卻渾身透著蠱惑般神秘冷酷氣質的男人,如果這樣的絕色都讓我放過的話,那么答應我把我埋在春天里好嗎?
我無比深情且焦灼的望著他:“先生,你好,如果你是要劫色的話,以你的姿色,我倒是也不吃虧,如果你是要劫財的話,我房間里的東西你隨便挑,就當作嫁妝好了,你看你是劫財還是劫色?”
顯然他從來沒有遇見過像我這樣心態這么好,膽子這么大,話這么多的搶劫對象,神色明顯一頓,但也只是瞬間,便又恢復那冷冷的表情,我決定乘勝追擊,根據手冊的中心思想,如果你不能在長相上征服男人,便只有在性格上征服男人,如果二者都沒有,那就活該你單身了!不過看他方才的反應,應當是有戲。
正思索著如何不著痕跡的進一步將搶劫對象發展成對象,便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四小姐,有敵軍闖進來,司令命令每個房間都要搜查,請小姐開門。”是爸爸身邊的李副官。
我望著眼前的人,他也瞇眼將我望著,我輕笑,他便將槍口更近一寸的貼近我的額頭,我繼續笑:“我救你,你娶我。”
“好”微微有些沙啞的聲音,約莫是太過疲累,不過卻聽起來異常好聽。
我沒想到我能這么快嫁出去,更沒想到美男會這么容易就被搞定,簡直要喜出望外了,我伸手指了指旁邊的窗簾建議他躲過去,望著白色地毯上他方才站過的地方滴下的血漬,毫不猶豫的摔碎了桌上的茶杯,把一個碎片捏在手中,鮮血蜿蜒過手指,觸目驚心,我疼的直呲牙,但是和能嫁出去相比,這點痛算什么呢?
剛打開門,李副官便抓著槍沖進房間,望著地毯上的血漬,雖然面上還講著禮貌,可語氣卻帶著深深的質問:“四小姐,這血漬是?”
我揚起自己流血的手指,踱步到他面前:“方才李副官敲門敲的太急,我起身時候不小心碰掉桌上的茶杯,割傷了手。”
“四小姐,來人可能是奉軍的司令張燼鈺,是我們直軍的死對頭,您可要想仔細了。”李副官一邊威脅一邊用眼光四處搜尋,目光定在窗簾之上。
我心里一咯噔,難道煮熟的美男也能飛了么?
(二)
李副官的槍剛要撩開窗簾,又是一陣軍靴踏地聲,我嘆口氣,看來今夜要熱鬧了,因為來人正是我的前未婚夫馮瑾之,一年前被提拔做了師長。
“都出去。”冷的像冰棱子般的聲音和他俊美妖孽的臉一點都不匹配。我懶的理他,直接轉身朝里走,卻被他握住了手腕,力道有些大,抓的我有些疼。
“你也是來搜查的?馮師長”對于他,我真的不能強迫自己哪怕一點的好臉色,他大約也知道,便緩緩松開了我,聲音有些低:“近暮,你恨我。”不是疑問,而是陳述,他大概也心知肚明,我和他此生都不可能了。
我淺笑的望著他:“怎么?就算我變成現在這樣子,你也還是想利用我,費盡心機打動我,然后娶我,然后再從現在的師座變成軍座?”是的,我不是一直這么丑的,是一年前突然生了場大病,好了后,左臉便蜿蜒出一大塊鮮紅的類似胎記的印記,丑陋至極,而他也是在那個時候被提拔做的師長的,是我向爸爸舉薦的他,也是在那個時候他說他還不能娶我,要再等等,等我的臉治好,可是萬一我的臉治不好呢?
“你走吧,我不能再看到你,這會隨時提醒我那愚蠢的過去。”
“近暮”許是我的錯覺,竟感覺他叫我的名字時候藏著深不見底的失落,我想抬眼看的真切些,卻只對上他冷澈如寒芒利刃的眸子:“不管你怎么想,最后你還是要嫁給我的!而且只能是我。”
我嗤之以鼻,他也不在乎,轉身便走,臨到門口的時候停住腳步,背對著我:“我會治好你的臉。”
我回過神的時候,美男已經從窗簾后面出來,正盯著我瞧,我有些無力,道:“你走罷,你也不愿意娶我,我知道的。”
“藥在哪里?”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對話。
咦?
“你受傷了。”聲音已不似方才的冰冷淡漠,我有些發愣的指了指他身后的抽屜,他走過去拿了藥,回來時許是見我還在發愣,便順手將我牽引到椅子上坐好,然后蹲在我的腳邊,低頭認真的幫我清理傷口,燈光在他的眼睫上暈染出迷蒙的光彩,著實讓我一顆許久不曾怦然的少女心怦然了。
“你娶我吧。”我不禁脫口而出
顯然是被我的奔放給卡住了,他擦藥的手指一頓,我將一旁桌子上的紗布遞到他手上,再次建議道:“娶我或許在長相上你吃了點虧,但是在其他方面我比其他姑娘都很有優勢的。”
他包扎好傷口后,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我:“多謝小姐救命之恩,燼鈺銘記于心。”
哈?燼鈺?等,似乎有什么亂入了,我有些失魂的指了指他:“你說你叫什么?”
“張燼鈺,我的名字。”
我霍地站起來,仰起頭盯著他:“你就是剛被我爸的直軍打敗的奉軍司令張燼鈺?直軍的死對頭?”
他臉色變了變:“你若是此時后悔……”,還沒等他說完,我便興奮的打斷他:“不不不,不后悔的,你娶我吧。”
“小姐救我一命,還要以身相許,這樣……”
我趕緊打斷他:“這樣買一送一的好買賣你簡直賺翻了。”,他淺笑:“燼鈺的福氣。”
第二天便傳來號外,在英帝國主義干預下,直奉兩軍停戰議和,簽訂合約,為表停戰誠意,直奉兩軍聯姻,將直軍司令家未出閣的四小姐嫁于奉軍司令張燼鈺,因新婚事忙,直軍向中央政府進言,總統下令免除奉軍司令張燼鈺東三省巡閱使等職務,專心籌備婚禮,自此不僅東三省,整個中央政權都落入直軍手中。
(三)
整個東三省都在扼腕嘆息,沒有一個人看好這場婚禮,但是讓人意外的是婚禮竟然順利如期的舉行了,而且舉行的異常盛大……
張燼鈺一身盛裝站在司令府門口,那樣筆挺的軍裝將他整個人包裹的筆挺且修長,溫潤淺笑的眉眼完全褪去了初見時的冰涼冷漠,他朝我伸出手,溫潤、紳士、風采卓然……
人群中突然有不怕死的喊了句:“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我怒,但是張燼鈺卻只是握緊了我的手,然后轉頭望了一眼身后的陳副官,然后陳副官便一副了然的樣子走了,我很莫名:“你讓他做什么?”
“哦,沒什么,大約方才那人以后再也沒辦法開口說話了吧。”
“……”
新婚第二天我醒來便不見張燼鈺人,直接汲了拖鞋去找他,卻意外的走到他的書房,聽見他好像在和誰談事情,本來剛嫁來第二天不想偷聽的,但是我聽見里面提到了我的名字。
“司令,這個四小姐不得不防,她是吳千堯那只老狐貍布在司令府的奸細也說不定。”是他身邊一直跟著的陳副官。
我突然很想知道張燼鈺會怎么說,在他眼中會怎么看我,只聽他說:“是夫人。”
咦?
“她現在是這個司令府的女主人,是司令府人,可不是什么四小姐,注意改改你的稱呼,等下你下去也要都吩咐下去。”靜默了一陣,“這些要緊的軍務我已經批閱了,你都拿下去執行就行了,我最近新婚,小事你就看著處理,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可不要來打擾我。”
我有些發怔,一方面覺得心中很甜蜜,一方面又覺得我這么輕易相信他真的好嗎?還沒等我思索出結果,門突然從里面開了,而我恰巧倚靠在門上,于是很順利成章的我往里面倒了下去,還沒等我定定神,一陣嗤沉的笑聲:“夫人這么早就來投懷送抱?”
本來偷聽被他抓個正著,已經很窘,聽他這樣一調侃,臉上只覺得火辣辣的,于是一跺腳,直起身,趾高氣揚的仰起頭望著他:“這是我發明的早安問候禮。”
他笑的眼睛彎彎的,過來又抱了我,在我耳邊輕聲道:“那為夫就回個禮。”
“……”我被窘的完全說不出話。
他說:“你才來司令府,很多地方都不熟悉,我帶你去熟悉熟悉。”
他很自然的來牽我的手,我微微遲疑的閃躲,他有些不解,我說:“你就不懷疑我么?”
“如果連自己的枕邊人都不信,那么這個世界就太可笑了。”說罷,他靠近一步牽起我的手,敲了一下我有些愣怔的腦門,嘆氣:“你這么呆蠢,將來會不會影響我兒子智商?”
我:“……”
我真的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憑借我如今這副尊容被譽為禍水!
因為接下來的幾個月,他真的完全放下所有的軍務,什么都不管了,帶著我到處玩,先是度蜜月,蜜月過后又是慶祝結婚一周月,然后繼續據說是婚后旅游,然后繼續慶祝結婚二周月,于是,現在整個東三省已經傳遍了,張燼鈺為了新夫人,無心軍務,整日陪著她游街,聽書,養鳥種花,所有人都在傳張燼鈺已經完全敗在了吳千堯的手下,現在甘心為奴,也不以此等大辱為恥,看來奉軍要敗在他的手中了。
相反直軍在整個北洋政府中已經獨大,到處軍事鐵腕行事,尤其馮瑾之師長更加的崇尚武力,手段兇殘暴戾,士兵們都在傳,他以前不是這樣暴戾的人的,自從四小姐嫁給張燼鈺后,他才變成這樣的……
(四)
北京政變傳到司令府的時候,我正在學著給張燼鈺煲湯,他最近看起來似乎很疲累,沸起來的湯沫子蘸到手上,忍不住本能的松開手中握著的湯罐子,滾燙的湯汁四濺,疼的人直齜牙,張燼鈺進來的時候,眉頭皺的深深的:“怎么也不知道小心,那么燙的罐子怎么敢直接用手去拿?你近來是越發的呆蠢的厲害了么?”
我呵呵的笑著看他抓著我的手浸泡在涼水中,他抬頭的時候,我還是望著他傻笑,我真的喜歡看他為我緊張,我會有種幸福膨脹感,我說:“早知道你這么緊張,我該拿湯罐子往手上淋一淋,好想看那時候你什么樣?”
他聞言使勁的抓了我的手,勁大的我疼的直抽涼氣,慌忙要甩開,卻被他握的更緊,聲音悶悶的:“別動。”
我立即乖乖的安靜下來,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總是喜歡鬧他,然后他一兇,我就立即聽話的乖乖的,這種小溫馨讓我覺得很甜蜜很滿足。
我戳了戳他的臉頰,沒反應,再戳了戳,還是沒反應,于是索性湊過去啵了一個,這下有反應了,他直接轉過身一手托著我的后腦勺,薄唇帶著怒氣壓了下來,另一只手還不忘將我那只受傷的手按在涼水中,連這個都能一心二用么?
我有些委屈的望著此刻瞪著我的張燼鈺,小聲道:“下次不敢了。”
“不敢什么?”嗚嗚,又是冷冰冰
“不敢再偷偷的啵你了。”
“……”張燼鈺嘆口氣,揉了揉額頭,一副拿我完全沒有辦法的模樣。
“咦?你今天不是出門了么?怎么回來這么早?”再不轉移話題,真的不能保證不被揍好嗎?要是我是他,娶個媳婦像我這樣,早揍了好嗎?
張燼鈺像是沒有想到我會問一樣,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馮瑾之在北京發動政變了,你知道么?”
馮瑾之的名字被提起來,我還是愣了一下,尤其是從張燼鈺口中說出來,抬頭望了一眼,見他正緊緊的盯著我,慌忙又低下頭,穩了心神才道:“我了解他,他遲早要動手的,不過是早晚的問題,我爸呢?我只想知道他把我爸怎么樣了?”
“他是借著吳司令賄選總統的事大做文章,打著和平的旗號,發動政變的,所以吳司令現在只是被關押起來了,或許還是念著你們家的舊恩。”
我怒:“哼!舊恩?他若知道報恩,如今就爬不到這個位置!他的野心從來都沒有停止過!”
“你生氣了?”張燼鈺卻突然換了話題,讓我很是措手不及。
“……”
“你還是在意他,不然你為什么生氣?”
“我只是氣他忘恩負義。”我解釋,想了想,還是補充道:“我要見他。”
“不可以。”他幾乎是斬釘截鐵的拒絕,我偷笑,他重新將我攬在懷里:“近暮,乖乖的待在我的身邊好嗎?哪都不要去,你想做的事我都知道,我會替你做到的。”
“可是……”
“你若能信我,你想要整個天下又有何難?”
我順從的窩進他的懷里:“信你可以呀,除非你喝我給你煲的湯。”
他說:“……”
我看著他將碗中的難喝的湯全部喝完,我看著他揚著手中的空碗朝我笑,我看著他昏迷倒在桌子上,心中猛地抽了一下,撫上他的眉眼,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個吻:“他還留著我爸,不過是想迫我就范,我又怎么舍得讓你為我去冒險呢?”
(五)
我望著此刻倚靠在椅背,悠閑的盯著我瞧的馮瑾之,終究還是不能給他好臉色:“你究竟想怎樣?關押我爸爸,不過是想逼我就范而已,你還真是會算計人的軟肋?”
他仰著臉望著我笑,就像妖嬈嗜血的妖精:“我不想怎樣,只是我說過,你終究是要嫁給我的,我現在不過是想兌現我從前的愿望而已。”
“我已經嫁人了!”
他像是突然氣的不輕一樣,隨手拂掉桌上所有的東西,直接站起身快速走到我身邊,狠狠掐住我的下巴,眸色暴戾殘忍:“你們這場婚姻不過是場政治交易,張燼鈺為自保,才不得不娶你,故意在人前做出恩愛的樣子蠱惑所有人,這個事你爸也知道,恐怕你自己也能猜到幾分,何必還在這里自欺欺人?”說罷直接抓著我的肩膀,狠狠的將我推搡到桌子旁,掐著我的下巴迫我抬起頭,正好對上墻上掛著的梳妝鏡,一字一句戳進我的心:“不然就憑你現在這副模樣,張燼鈺憑哪一點會真的愛上你?別做夢了!”
我心中一痛,卻不想在他面前露出半分半毫:“就算是交易,那也改變不了我已經嫁人的事實。”
這下他是真的氣到了,狠狠的甩手,我沒站穩,直接踉蹌倒在地上,我抬起頭嘲笑著望著他:“你做戲的本事倒是越來越像了,還想娶我?這樣的謊話,你倒是還真敢說出口,你不是最不能容忍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染指么?怎么現在能容忍我已經嫁過人?”想了想,補充道,“你不過是想借著這個事,好讓我念著我們的舊情,為你做事而已。”
馮瑾之突地笑出來,蹲到我面前,攢著妖艷冷冽的笑意:“我一直都知道你聰明,只是平日里偽裝的好,才躲過家中那些姨太太小姐們的挑釁,倒是沒想到你竟然聰明到這個地步?”他輕佻的勾著我的下巴,繼續道,“你說的沒錯,確實是有事要你去做。”
我嗤之以鼻。
“你只要給我帶去我此次行軍布陣的假消息,我要生擒張燼鈺。”
“我憑什么幫你?他是我的丈夫,你是我的誰?我憑什么幫著你去打我的丈夫?”
“你不得不幫,別忘了你爸爸還在我手中。”頓了頓,手指拂開我耳邊的長發,盯著我的左半邊丑陋的臉,笑道:“還有你這張臉是我當初故意弄的,我只是想讓你變丑,那么你爸就不會想著拿你去聯姻了,等有一日我強大了,我就可以娶你了,可惜,那個老東西還是把你嫁出去了,你猜猜我那時候有多恨他!但是我更恨張燼鈺!所以他們都要付出代價!”
我狠狠的握緊手指,才能克制住沖上去將他碎尸萬段,然后挫骨揚灰的沖動。
馮瑾之將一張行軍布陣圖放到我手中,笑道:“只要你告訴張燼鈺這些,我就會放了你爸爸,還給你解藥,讓你還恢復到從前那個艷驚四座的吳家四小姐。”
(六)
我剛回到家,便看見張燼鈺冷冷的站在門口,薄唇緊緊的抿著,眸色冷厲,如同初見時,滿臉的戒備和不信任,甚至還有一點點失望和痛心。
我攢了攢笑意走過去,想牽他手的,卻被他狠狠甩開,我望著空落落的手指,有些愣神。
卻聽見他說:“你依舊不信我,還是去找他了?”
“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
“你只是還念著他對你的舊情,你想或許你去,他就會放了你爸爸?”張燼鈺打斷我的話,近乎殘忍的冷笑。
我望著他,不明白為什么前一刻還可以溫柔爾雅的仿佛你是天下最寶貴的寶貝,下一刻就能把你當作爛泥狠狠的踩在腳下?我望著他,有些負氣:“你說我不信你,你又何曾信過我?對,沒錯,我是去找了他!”
“你還真是會作踐你自己!”冷冷的嗤笑出聲,他說的輕,說的慢,卻一字一句都扎在我的心上。似乎是覺得還不夠一樣,繼續補充道,“你當初想嫁給我,也是因為我是直軍的對頭,想報復他吧,你恨他,可是你心中更愛他吧?”
我猛地抬頭狠狠的瞪著他,他怎么能說出這樣誤會我的話,他卻冷笑:“怎么?被我說中了?”
他更近一步,手指掐住我的脖頸,我看見他的臉在一點一點模糊,我甚至還能感受自己脖子上的脈搏在他的手掌上跳動,他一定是想要我死了,可是卻在最后時候狠狠的甩開了我,他說:“你不是在作踐你自己,你是在作踐我們的愛情。”
我也一定是被他氣瘋了,“愛情?真可笑,看著風花雪月,圓滿無比,不過是你親手布下的一場局而已,你娶我,不過是想騙我爸爸,騙天下人,讓大家覺得你認輸了,你對我好,不理軍務,不過是想天下人以為你甘心認輸,以此好讓我爸爸和馮瑾之有時間爭權奪勢,盡失民心!你自己卻秘密的操練兵馬,聯合其他軍系,伺機回擊!”連我自己都忍不住要嘲笑自己,明知道那時候會有這樣的結果,“愛情?它還不敵你手中那桿槍!”
他的臉色漸漸慘白,卻不再說話。
我們之間的信任真的是脆弱的不堪一擊。
我笑:“怎么?也被我說中了?”
他卻再不愿多說一個字,也不愿再看我一眼,繞過我便要走,我輕輕嘆口氣,還是抓住他的胳膊,將那個行軍布陣圖放到他的手中:“這是從馮瑾之那里拿來的,他生性多疑,便以為別人都像他那樣多疑,他一定以為你不會信我,所以這張圖有可能是真的,你可以參考下,我也仔細看了下,這樣的行軍布炮,倒是很中肯。”
“哼!”他聲色狠厲:“陳副官,夫人暗地和叛軍馮瑾之來往,將她關押起來。”
向來恩愛的張燼鈺夫婦吵架的事立即傳遍了東三省,當然也傳到了馮瑾之的耳朵里,李副官望著他,皺眉道:“張燼鈺不相信四小姐,兩人為此事還大吵起來,現在四小姐已經被他關押起來了,看來我們的計劃失敗了。”
馮毅嘴角的笑意更甚:“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不信她。”頓了一下,笑道:“那張圖是真的。”
(七)
當李副官狼狽的向馮瑾之報告,張燼鈺已經突破他們的防線,向大本營這邊包抄過來的時候,馮瑾之狠狠的跌坐在椅子上,滿臉的不甘和不能置信。
張燼鈺依舊筆挺的軍裝,依舊嘴角含笑,居高臨下站在他面前,陳副官早就命人將他押解起來。
馮瑾之凌厲的眸子掃過他,嘴唇抿的更緊,完全不敢置信:“張燼鈺,你怎么會?”
張燼鈺像是有無數的時間和無數的得意,撿了一個位置坐下來,含著笑意望著他道:“你的軍事才能真的是不可多得,你給的那張圖不論從布兵,架炮,機槍的位置都計算的很精準,只是你算漏了一樣,就是……”他故意停頓一下才繼續道:“我信她,我從來都相信她,就像那次我闖進她的閨閣,卻躲過你們的搜查一樣的信任她。”
張燼鈺望著他,眉眼溫潤淺笑:“她敢拿命來和我賭,我有什么不能信她?倒是你,我真是要感謝你曾經辜負她,才讓我有這個機會得到她。”他故意說這些話來氣他,不過是想叫馮瑾之悔恨!
馮瑾之掙扎著兇狠的想要沖上去,他要殺了他!
張燼鈺一點也不著急,只是把玩著手中的槍,笑道:“只要你拿出解藥,我就會饒你不死。”
馮瑾之突然不再掙扎,臉上攢出妖嬈的笑意:“不可能,你做夢罷。”
張燼鈺依舊把玩著手中的槍,狀似無所謂的抬起頭,迅速的抬起槍,四周靜的甚至可以聽見子彈上膛的聲音,也能感受到子彈逆著風的聲音,子彈恰恰擦過馮毅的耳邊,打在他身旁的電話機上,猛地炸開的聲音,讓馮瑾之整個人都軟下去了,臉色慘白。
張燼鈺吹了吹槍口的煙,嘴角含著笑意,也帶著淡淡的歉意:“不好意思,走火了。”
在場的每個人都臉色慘白,李副官最先屈服投降,舉起手乞求道:“那個解藥我知道,那件事是他托我去做的,我說了,能不能放我條活路?”
“你說……”
自此,東三省的政權再次落入奉軍手中,甚至整個北洋政府,再也沒人敢在他面前說半個不字,他自封東北王。
這些我雖未親眼所見,他肯定也不會告訴我,可是聽他的那些兵得意的侃侃而談的時候,我便也能想象的到他那時候的風采摸樣……
(八)尾聲
暗室的門被推開,我連看都懶得看了,只是道:“不是說過么?你們送的飯,我是不會吃的,除非他親自來。”
陳副官將飯放下,卻沒有像以往那樣直接走掉,道:“夫人該知足,自從老司令走后,我還從未見過司令對誰像對夫人這樣上心過,事事按著夫人的喜好,事事都依著夫人的意愿,若是司令只是想做做樣子,他大可以將你鎖在家中,這樣誰也不知道他對你不好,他為了你背了多少罵名。”頓了一下,似乎是中場休息下,然后繼續道:“還有這次,他和你吵架,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和他關系破裂了,他就是怕萬一他敗給了馮瑾之,那么他也該不會再為難你,他是在給你留下后路,他將你關押起來,卻把我留下來,不過也是想護著你安全,我這輩子只跟了老司令和司令。”
我說:“你要是覺得照看我很委屈,你可以走,還是那句話,他不親自來,這飯我是不會吃的。”
陳副官氣結。
暗室的門再次被推開,這回我連話都懶得說了,卻突然被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暖香,熟悉的溫度,一瞬間眼淚全涌了出來,他回來了,活著回來了,一直要他親自來,不過是想確定他還活著,若他不在了,我也就不用吃飯了。
“陳副官說你這兩天都沒吃飯,嗯?”
我很委屈的睜開眼瞅著他:“你那天吼我,你竟然吼我!”
還未說完,唇便被封住,我要推開他,卻被他厲聲喝道:“別動,喂你吃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