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筆

田玉蓮

姥爺念過私塾，雖說腹中墨水不多，卻極喜好收藏古玩和古畫，并且花錢在小鎮(zhèn)繁華地帶租了一處房子，開起了一家經(jīng)營古玩和古畫的店鋪。

在一個(gè)春風(fēng)依依、花開爛漫的日子，姥爺?shù)牡昀镒哌M(jìn)一位衣著得體的客人。交談中，姥爺?shù)弥巳耸墙?jīng)營茶葉的南方商販。那人在店鋪里溜達(dá)了一圈，看中了一幅畫。那幅畫是一人牽一驢過一座小木橋，小橋很狹窄，僅能容人和驢子走過。因?yàn)闃蜻^于狹窄的緣故，驢子非常膽怯，執(zhí)拗著不肯過橋，牽驢人就用力拽著它前行。

商販非常喜歡這幅畫作，在跟姥爺討價(jià)還價(jià)之后，以二百兩銀子成交。商販先付了一百兩銀子給姥爺作為定金，講好不要再賣給其他人，剩下的一百兩銀子，待他回到住處籌措夠了再來取畫。

等那商販走了之后，姥爺高興得簡直有些忘乎所以，手中掂量著那一百兩銀子，喝下了一大黑瓷碗地瓜釀的燒酒。姥爺想，這幅畫能賣二百兩銀子，真是個(gè)不小的數(shù)目，恐怕開三年店也賺不了這么多錢。姥爺?shù)靡獾睾咧∏骸敖銉貉剑蠄@呀……”

雞叫天亮，商販帶著銀子如期而至。可是，令姥爺做夢也想不到的是，商販重新打量一番那幅畫后，竟不樂意了，硬要姥爺把預(yù)付的一百兩銀子退還給他。

姥爺一頭霧水，百思不得其解，就質(zhì)問商販：“說得好好的，怎么說變卦就變卦呢？這不是耍弄人嗎？”

商販見姥爺一副十分委屈的神態(tài)，就解釋說：“這幅畫，是一個(gè)人牽著驢子過橋，畫上并沒有畫出韁繩，但仍能清晰地感覺到牽驢人拖拽的力度，這正是‘此處無聲勝有聲啊！”商販接著說，“此處不落一筆，卻蘊(yùn)含著無限的奧妙，可謂神來之筆。然而，這么一幅好畫，卻讓你平白無故地給毀了。”商販長吁一聲，晃晃頭，極為惋惜。

聽著商販的話，姥爺不由自主地“哎”了一聲，懊悔得直跺腳。

昨晚，他喝下一碗地瓜燒后，喜不自禁地把那幅畫展開來看，突然，他發(fā)現(xiàn)畫中有一處瑕疵——牽驢人雖然在用力拽驢子，卻沒有韁繩。嗨，姥爺禁不住埋怨起作畫的人來：太粗心，真是馬大哈！更讓他納悶的是，這樣的畫，竟還有人愿花二百兩銀子買，真是個(gè)外行。

姥爺慶幸自己發(fā)現(xiàn)得及時(shí)，要不然，明日商販要是察覺了這一疏漏，這二百兩銀子還不打水漂了！于是，他研墨拈筆補(bǔ)上了一條粗壯的韁繩……

（前 進(jìn)摘自《小小說月刊》2014年第2期，王 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