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銷員上門

守白改編

阿刀田高（1935— ），日本作家。阿刀田高擅長寫短篇小說，至今已創作了八百篇，其中兩百篇是超短篇。阿刀田高的短篇小說多姿多彩，講究技巧，常常能給讀者提供一個創意無限的奇妙空間。

圭子和老公結婚剛滿七年，都說婚姻有“七年之癢”，但圭子夫婦還是恩愛得很。

上個禮拜，老公不但請圭子到高級飯店吃了頓大餐，還送給她一根價格昂貴的金項鏈，說是結婚七周年的禮物。

這天中午，圭子換上一件修身款連衣裙，搭配上老公送的金項鏈，整個人看上去光彩奪目，完全看不出是個三十多歲的家庭婦女。就在圭子準備出門的時候，門鈴響了，她打開了門，看見一個推銷員模樣的男人站在門外。

前兩天，圭子聽鄰居太太提到過，這段時間總是有化妝品推銷員在他們小區里進進出出，里嗦的很煩人。

不用說，眼前的這個男人，八成是來推銷化妝品的。

圭子急著出門，懶得和推銷員廢話，就搶先開口說道：“對不起，我不需要化妝品，家里還有很多沒有用完呢。”

推銷員自信地說：“這位太太，我不是來推銷化妝品的，我帶來了對您一定有用的東西……”

圭子不耐煩地打斷了推銷員的話：“不管什么我都不需要，我正忙著呢，請走好—”說著，圭子就想關門送客。

誰知推銷員竟用手擋住了大門，不緊不慢地說：“這位太太，我不會浪費您寶貴的時間，在您出門和情人約會之前，請允許我簡單地給您介紹一下我們公司的產品，對您絕對不會是損失……”

推銷員的話顯然激怒了圭子，她滿臉怒火，壓低嗓門，不高興地說：“你不要在這胡說八道，要是這話被鄰居聽見了，我的清白就被你毀啦！”

圭子已經生氣了，推銷員卻一點也不在乎，反而打開了話匣子，侃侃而談道：“這位太太，您真的不必刻意隱瞞什么，我們做生意的，對客戶的信息掌握得相當清楚。您馬上要去同您的情人約會，這對于結婚七年又互相嫌棄的夫妻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這么說吧，太太您現在每天都在對著老公逢場作戲，外人看你們還是恩恩愛愛的，實際上呢，您每時每刻都在想著您的情人，恨不得自己老公出門就能被車撞死，這樣，您和情人之間就沒有障礙了。于是，我們就粉墨登場，上門為您提供幫助來了。”

推銷員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圭子再也無法掩飾內心的恐慌，她不由得顫抖起來，問：“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推銷員看著圭子驚慌失措的模樣，笑著說：“瞧瞧，您怎么緊張成這樣，大可不必啊！其實，面臨這種婚姻危機的夫妻多得很，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嘛。所以，為了解決世界上那么多男女之間的煩惱，我們就悄悄收集你們的信息，等到你們有這方面需求時，我們就上門服務，為你們解決煩惱。”

圭子低頭想了一會兒，猶猶豫豫地問推銷員：“你倒是說說看，怎么幫我解決煩惱？”

推銷員聽了這話，笑吟吟地拿出一條藍色的領帶，對圭子解釋說，這看上去好像是一條普通的領帶，其實里面大有文章，一旦誰戴上了它，不出半小時，領帶就會牢牢地纏在那個人的脖子上，直到他停止呼吸。

圭子聚精會神地聽著推銷員的介紹，腦子里猛地想起前些天看新聞，說最近出現了一些無頭案，好幾個中年男子離奇死亡，經調查，原因都是突發性窒息，而且沒有任何他殺痕跡，查不出什么有價值的線索。

看來，制造這些無頭案的人，十有八九是買了這種神奇的領帶。

圭子心里有數了，她一改剛才冷漠的態度，小聲地問推銷員：“那么……這領帶……多少錢一條？”

推銷員終于擺出一副正兒八經的態度，嚴肅地說：“物美價廉，三萬日元，還可以分期付款呢。”

圭子迫不及待地說：“不用分期了，我這就買一條！”

推銷員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露出了一臉滿意的表情，然后，他一手收錢一手交貨，圭子終于從推銷員手里拿到了這條神奇的領帶。她把領帶拿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看：這條藍色領帶沒有任何花紋，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這玩意兒真的能把人勒死？

圭子的腦海里浮現出老公戴上這條領帶去上班的畫面，接下去，領帶悄悄收緊，勒住了老公的脖子，老公被這條領帶勒得拼命掙扎，直到徹底停止呼吸……想到這兒，圭子的嘴角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就在圭子準備送走推銷員時，她忽然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什么東西卡住了。

圭子扯開領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向推銷員求助道：“先生，我好像被什么東西卡住了脖子，怎么透不過氣了？”

推銷員走上前來，瞪大眼睛，盯著圭子的領口看了看，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子翻了翻，再看看屋外的門牌號，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來，這個小區每幢樓的樣子都一模一樣，推銷員查了銷售筆記后才發現，上個禮拜他已經來過圭子家了。

圭子的身體漸漸僵硬，她趁還有最后一口氣，用嘶啞的聲音喊道：“快救救我吧……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推銷員看著眼前拼命掙扎的圭子無動于衷，他冷冷地說道：“上星期六我來過您家，太太您不在，是您先生接待了我。他問我買了一條金項鏈，就是您脖子上的這條。”

可憐的圭子聽了推銷員的話，眼睛瞪得更大了，還沒來得及罵出“混蛋”兩個字，就倒在地上，一命嗚呼了。

（翻譯：吳鴻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