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顯斌


張益是武山中學的青年教師。這天下課,有個省教育廳的調研員來學校找他,說要調查點事。
調研員見張益一臉緊張,便開門見山地問:“你記得自己在4月27日這天,在微博上寫了啥?”
張益清清楚楚地記得,當天自己只寫了一條:今天下課,口干舌燥,水都沒顧得喝一口,又和同事發生了口角,真倒霉!張益復述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問,這條微博有何問題。
調研員并不回答,而是再一次問:“你確定是4月27日發生的事嗎?”
張益點點頭。調研員也點點頭,他還留了個手機號碼給張益,說如果想起什么細節,可以聯系。
張益雖然覺得疑惑,但心說:我既沒有撒謊,也沒有傳播謠言,不會有事的。他也便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但第二天一早,張益就聽到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自己學校的王校長要被通報批評。這事之前并無征兆,張益推測,一定和昨天省教育廳的人來調查自己的微博有關。但微博是自己寫的,和王校長并無半點關聯啊。
于是,張益再一次打開自己的微博,把4月27日發的那句話反復看了好幾遍,字里行間都沒有提及王校長啊。突然,他眼睛一亮,教育廳的人是不是以為,那天和自己吵架的是王校長呢?
張益試著撥通了調研員的手機,并嚴肅地告訴他,自己微博中所說和自己發生口角的不是王校長,而是另有其人,王校長是個很稱職的領導。
調研員在電話那頭哈哈大笑,他告訴張益,王校長并不是因此被批評的。
張益再次傻眼了,不是為這,那是為啥?難道王校長貪污了?但這個念頭馬上就被張益否認了,王校長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清廉校長,這是有口皆碑的。省教育廳到底從自己的微博里發現了王校長的什么錯誤呢?
張益感到十分慚愧,他找到王校長,但又無法開口問他究竟犯了什么錯誤。
王校長一眼看穿了張益的苦惱,他笑著告訴張益:“你可以去看一看這個帖子,然后就明白了?!闭f完,他抄了一個網址給張益。
張益趕緊跑回辦公室,打開電腦,輸入網址,只見帖子的主題是:請看武山中學的教學質量是怎么飆升的?
武山中學正是張益所在學校,高考成績年年全市第一。張益點開帖子,開頭竟然就是自己的那條微博:“今天下課,口干舌燥,水都沒顧得喝一口,又和同事發生了口角,真倒霉!”下面是一個叫“孺子牛”的網友發表的評論。
在評論中,孺子牛分析說,4月27日是周日,而博主卻還在給學生上課。由此可見,武山中學的成績,是利用節假日加班加點提上去的。由于加課,該校教師已體力透支,有的甚至暈倒在講臺上;學生也一個個無精打采,有的一邊掛著吊瓶一邊上課。試問,這便是我們提倡的素質教育嗎?救救我們的老師和孩子吧!
“孺子?!钡倪@番言論,被網友們瘋狂點擊和轉發,直至引發了省教育廳的關注。
張益覺得,這個“孺子牛”所說的話,不無道理。而且從他羅列的武山中學的種種情況來看,很可能就是學校里的某位老師。但所謂明人不做暗事,如此陷害王校長,真令人不齒。
王校長被批評了,當地其他高中緊急叫停各種補課,老師和學生們都獲得了暫時的放松。
這天周六,張益和同在武山中學當老師的女朋友王語一起逛街吃飯。兩人好久沒有享受過這樣的悠閑時光了,心中好不快活。但張益一想到王校長,便愧疚地說:“都是我不好,4月27日那天,如果不和你吵架,便不會寫那條微博,也不會害了你爸。這個孺子牛見解敏銳,就是人品太低劣了?!?/p>
王語聽完,神秘地告訴張益,其實自己已經知道孺子牛是誰了。他呀不是別人,就是她老爸王校長。
張益不解地問道:“胡說,你爸為什么要害自己?”
王語也表示不理解,還說自己無意間發現老爸寫了那個帖子,但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第二天,張益去找王校長,之前自己對他一直心懷愧疚,如今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
王校長爽快地承認了自己就是孺子牛的事實。他這么做,也是出于無奈。
原來,當地高中為了保證教育質量,都會給學生們加課。王校長也讓老師加課。可是,當他看到師生們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很是著急,又無計可施。如果向上頭舉報吧,會牽連一批老師,畢竟他們也是為了抓教育質量。如果放任自流吧,又會繼續損害師生的身心健康。就在王校長苦惱之時,突然看到了張益的那條微博,就靈機一動,化名“孺子?!保瑢懥艘粋€帖子,被大家熱議,也成功引起了省教育廳的注意。
王校長說完,還拜托張益一定要替自己保密。
張益滿口答應,但還是替他叫屈。
王校長卻說:“只要大家健健康康,我受點批評,又算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