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不亮的古燈

朱允菊

神奇的古燈

周文舉是個網絡寫手，一直沒什么名氣。漸漸地，周文舉有些抑郁，總是夜夜買醉。

這天傍晚，周文舉在地攤上買了一盞青銅古燈。回家后，周文舉正喝得暈暈乎乎，突然，他想起了那盞燈，便找來香油和棉線，想用火點燃。奇怪的是，那盞燈怎么點都點不亮。

這時，一個哀怨的聲音傳來：“周郎！你讓奴家好生掛念呀！”

周文舉抬起頭，只見桌邊站著一個俏麗的古裝女子，長袖飄飄，雙目流波。周文舉狐疑地問：“你是……”

女子兩眼含淚：“周郎，你不記得奴家了？是啊，一別500年了！”女子說完，倒了兩碗酒，送到周文舉跟前，“來，奴家與你對飲！”

周文舉向來嗜酒如命，他立刻一飲而盡。當晚，兩人你來我往，喝得忘乎所以。突然，女子輕啟朱唇，咬住了周文舉的一根手指。隱隱地，周文舉覺得有一絲疼痛。直到丑時，周文舉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周文舉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這時，女友楊柳來了，她皺了皺眉，一邊收拾一邊說：“怎么又喝醉了？”

周文舉不以為然地說：“最近，我正在寫一部電影劇本，肯定能掙大錢！喝酒才有靈感啊！”

楊柳搖搖頭說：“其實，你可以嘗試一下別的工作！”

話音未落，周文舉大怒：“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覺得我沒本事，可以分手啊！”

楊柳趕緊道歉：“對不起！我只是不希望你每天這么辛苦！”

突然，周文舉覺得楊柳并不適合自己。他心中的伴侶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就像昨晚夢中的那個古裝女子。周文舉正想著，楊柳突然問：“咦，這盞燈哪里來的？”周文舉沒好氣地說：“地攤上買的！”

楊柳對古玩頗有研究，看了又看，說：“沒準，你撿了一個大漏！我帶去給專家看看吧？”

周文舉一把搶過燈，斷然拒絕：“不行！”周文舉記得在夢中，女子說過，她就住在這盞燈里，身體不能離開燈一丈。倘若燈沒了，她就不能出現了。楊柳沒辦法，只好用手機拍下了燈的照片。

接下來的三天，每到子時，女子便會出現。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等周文舉喝到興奮時，女子便咬住他的手指，將他扶上床。

這天清早，楊柳剛進門，就興奮地喊道：“親愛的，你這次撿了一個大漏！我找專家鑒定過了，這盞古燈可能是明朝的東西！太好了，你再也不用辛辛苦苦寫什么劇本了！”

誰知，周文舉淡淡地說：“我是不會賣的！”

楊柳走到床前，驚訝地問：“你怎么了？才幾天不見，臉色那么蒼白？大白天拉什么窗簾呢？”說罷，“刷”的一聲，拉開了窗簾。

周文舉捂住眼睛，大叫：“好刺眼……”

楊柳趕緊拉上，問：“你是不是熬夜太累了？為什么你滿身的白灰？多久沒洗澡了？”周文舉懶得搭理她，換個姿勢繼續睡覺。

楊柳收拾完碗筷，坐到電腦前，打開了周文舉的電影劇本。奇怪的是，這幾天，周文舉一個字也沒寫。楊柳看了看虛弱的周文舉，又看了看那盞古燈，神情凝重起來。

女友的犧牲

趁周文舉睡得沉，楊柳抱著古燈偷偷出了門。拿到實物后，專家當即鑒定，古燈是500年前明朝的物件，價值百萬。可是，楊柳高興不起來，她覺得古燈有蹊蹺。

原來，楊柳讀過不少奇門異術的書。她知道，古玩出土的時間越久遠，上面附著的靈氣就越重。想起這幾天，周文舉身體出現的異樣，楊柳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到了子夜時分，楊柳揣著古燈，登上了附近最高的七星山。奇怪的是，倒上香油，放上棉線后，古燈就是點不亮。放下古燈，楊柳恭敬地拜了三拜，說：“燈仙，請現身！”

話音未落，那古裝女子出現在跟前，陶醉地吸了一口氣：“今晚的月兒，可真圓！”

楊柳央求道：“燈仙，求你別傷害我的愛人！”

女子慘然一笑：“你的愛人？他是我500年前的情郎。好不容易，今生我與他相遇，怎能輕易分開？500年來，我被困在燈中，每天苦不堪言！知道為何點不亮這盞燈嗎？因為我哭了500年，淚水浸透了燈盞，任何燈油都無濟于事。”

楊柳哽咽道：“我不管前世，只要今生。你要怎樣才肯放手？”

女子嘆了口氣：“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既然你這么癡情，我成全你。每晚子時，你將你的手指放進燈盞，倘若你能堅持七天，我就把情郎還給你！”說罷，便消失了。

楊柳又恭敬地拜了三拜，包起古燈，轉身朝山下奔去。在山下旅店，楊柳將古燈放在床頭，把手指伸了進去。剎那間，楊柳覺得手指微微疼痛，鮮血滴滴落入古燈。寂靜中，古燈中似乎長出了一個嘴巴，貪婪地吮吸著她的手指。過了一會，古燈停止了吮吸，楊柳立刻沉沉地睡去了。

就這樣，楊柳天天窩在旅店里，每晚子時，就用手指的鮮血喂古燈。慢慢地，楊柳越來越虛弱，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到了第七天中午，楊柳拿出古燈端詳，想著周文舉能擺脫燈仙的糾纏，不禁倍感欣慰。誰知，她突然一陣頭暈，倒在地上。慶幸的是，店老板聽見了動靜，將她送去了醫院，并通過楊柳的手機通知了周文舉。周文舉接到電話后，立馬匆匆趕到醫院。

再說那天中午，周文舉醒來時，發現古燈和楊柳同時不見了，他立刻就明白了。之后，楊柳的手機一直關機，周文舉認定，楊柳偷走了古燈，再也不回來了。

此時，周文舉看著楊柳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床頭是那盞古燈。剎那間，周文舉想起了兩人的幸福時光。一直以來，楊柳總在他身邊嘰嘰喳喳，說的全是居家過日子的話題，她總是活蹦亂跳的，周文舉從沒想過，她會突然病倒。

醫生說，楊柳失血過多，奇怪的是，她兩眼怕光，身上還有很多白色的粉末，不知道是什么東西。那一刻，周文舉才明白，楊柳在他心中是那么重要。

周文舉摟住楊柳，失聲痛哭起來：“親愛的，快醒過來吧，從今往后，我什么都聽你的……”

過了許久，楊柳醒了過來，看見周文舉，不禁又驚又喜：“剛才，我夢見嫁給你了！”

周文舉紅著眼睛說：“你一出院，我就娶你！”

楊柳甜蜜地說：“好！我想在七星山辦一場古代的婚禮！”

古代的婚禮

婚禮那天，鼓樂喧天，鞭炮齊鳴。在洞房里，新娘身著古裝坐在喜床上，床頭的桌案上正擺著那盞古燈。周文舉喝得迷迷糊糊，正想揭蓋頭，新娘含羞地說：“周郎，先將古燈點上！”

周文舉搖搖頭說：“我試過，這盞燈點不亮！”

新娘不依：“你再試試！”

周文舉搖搖晃晃地點起火折子，古燈竟亮了起來。周文舉很高興，轉身揭開了紅蓋頭，不禁呆住了：新娘不是楊柳，而是那個古裝女子。頓時，周文舉的酒醒了一大半：“怎么是你？”

女子淚眼迷離地說：“周郎，奴家等了你500年，終于得償所愿，成為你的新娘。無奈，你我并非同類，不能相伴終老。此生，得與周郎結為夫婦，奴家死而無憾……”

話音未落，女子突然變成一只飛蛾，撲向了那盞古燈，眨眼間消失不見，幾乎在同一時刻，燈滅了。

周文舉使勁揉了揉眼睛，古燈依然擺在桌案上。這時，身后有人喊道：“親愛的，快揭紅蓋頭呀，快憋死我了！”周文舉揭開蓋頭，正是嬌艷若花的楊柳。

周文舉不禁喃喃自語道：“難道……我剛才又在做夢？”

婚后，楊柳告訴周文舉，她在醫院里做了一個夢，可以寫成電影劇本。那是一個關于燈仙的故事：

500年前，有一只飛蛾，愛上了一個不得志的秀才。秀才每晚挑燈夜讀，卻考不取功名，郁郁而終，最后，飛蛾撲火殉情。之后，飛蛾每日在燈內哭泣，竟修煉成仙，每晚子時可以變成人形。

一天，有個男子在地攤上買下古燈，飛蛾立刻認出，他就是轉世的秀才。等了500年，終于和情郎相見，飛蛾喜出望外。但是，她在修仙時曾發下毒誓，一生一世留在燈中。所以，要想和男子雙宿雙飛，只有將他變成飛蛾。

從此，飛蛾每晚子時與男子相見，趁男子酒醉時吮吸他的鮮血。慢慢地，男子像飛蛾一樣怕光，身上還出現了白色的粉末。只要被連續吸血七天，男子就將變成飛蛾。誰知，還沒到時間，古燈就被男子的女友偷走了……

聽到這里，周文舉覺得很意外，這些事情楊柳怎么會知道呢？于是，他大聲說：“真是個好素材！后面的情節，我來接……在七星山，女友為了愛人，決定犧牲自己。她卻不知道，飛蛾在燈中吸她的鮮血是個陰招。等到第七天，飛蛾也不會松口，飛蛾要吸干她的血。到時，她不僅救不了男友，還白白丟了性命。等古燈回到男子身邊，飛蛾可以故伎重施，和他雙宿雙飛。幸虧，老天有眼，女友在第七天中午暈倒，被店老板送去了醫院，身體得以慢慢恢復。在醫院里，燈中的飛蛾目睹了兩人的生死相依，不禁黯然神傷。飛蛾終于明白，她只是自作多情。愛一個人，應該讓他得到幸福。所以，飛蛾決定放手。”

楊柳含著淚，接下去說：“后來，飛蛾附在女友的體內，和男子舉行了一場古代婚禮，終于當上了新娘。當古燈被點亮時，飛蛾像500年前一樣再次撲向燈火，從此香消玉殞……”

不久以后，周文舉一氣呵成，完成了這部電影劇本，并被制片方買下版權，拍成了電影。電影票房一路飆升，情侶們看得如癡如醉，周文舉也一躍成為金牌編劇。

在電影的最后，周文舉寫下了這樣的結束語：“愛沒有前世，也沒有來生，所以，請好好地愛在當下，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