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治的怪病

王靜者

南宋年間，臨安城突遇怪病侵襲，百姓上吐下瀉，找郎中醫(yī)治雖能暫時克制，可沒過幾天病又復(fù)發(fā)，總是無法根除。一時間臨安城內(nèi)人心惶惶，臨安知府也是憂心忡忡。

這天，知府得到稟報(bào)：最近城里來了個道士開壇施法，說臨安之所以發(fā)生怪病，是因?yàn)榘傩諏ι咸觳痪矗识獾綉土P。若想根除怪病，須服用道士施加了神符的神水。每桶神水，要白銀十兩。知府聽完，氣得鼻子都歪了。這不明擺著是裝神弄鬼、坑害百姓嗎？

當(dāng)天，知府便趕到法壇，朝道士喝道：“大膽妖道，誰讓你在此裝神弄鬼？”

道士淡淡地說：“原來是知府大人，貧道未曾遠(yuǎn)迎，還請恕罪。不過如今貧道正在施法去災(zāi)，請大人下壇，不要耽誤了貧道解救蒼生。”

知府勃然大怒道：“簡直是妖言惑眾。”

不料，道士卻面不改色：“實(shí)不相瞞，貧道一直在峨眉山紫光洞修道，若不是內(nèi)侍總管陳敏賢公公盛情相請，我還不愿出山呢。”

知府聽了，不由心中一驚，內(nèi)侍總管陳敏賢是當(dāng)今皇上身邊的太監(jiān)，他派人邀請這道士，莫非是皇上之意？

道士見知府不吭聲，便冷冷地說：“大人還有事嗎？若沒事就請下壇，不要耽誤了貧道布施神水。”知府只得強(qiáng)壓怒火，走了。

一路上，知府見到百姓就問他們神水是否管用，得到的答案幾乎都是：“管用，真治好怪病了。”知府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第二天，知府請來了當(dāng)?shù)氐膸孜幻t(yī)，商議此事。一位老郎中說：“大人，這怪病我們都曾醫(yī)好過，不過病人很快就又犯了，我們也不知為何。”

知府嘆了口氣說：“難道真要靠那道士裝神弄鬼才能奏效？這不是讓天下人笑話嘛。”

老郎中突然問道：“大人，聽聞昨日您見了那道士，不知大人可有收獲？”

知府搖搖頭說：“收獲甚微，此事必有蹊蹺，卻又無從下手。”

老郎中神秘地一笑，說：“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大人何不去觀賞一下臨安湖的美景，說不定會有收獲。”

知府一愣，聽出他話里有話，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吃過午飯，知府便來到了臨安湖，繞著湖細(xì)細(xì)察看了一遍，卻并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知府累得坐在臨安湖邊休息，正擦汗間，老郎中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說：“沒想到大人真圍著臨安湖走了一圈，累壞了吧？”

知府嘆著氣說：“是啊，可并未有所收獲……”

老郎中提醒道：“難道大人沒看到臨安湖邊多了幾個洗馬場嗎？”

知府一下子瞪大了眼，說：“看到了！莫非洗馬場里有玄機(jī)？”

老郎中點(diǎn)點(diǎn)頭，說出了實(shí)情。原來，那幾家洗馬場把洗完馬匹后的臟水，都倒進(jìn)了臨安湖，污染了水質(zhì)。而臨安湖水正是當(dāng)?shù)匕傩盏娘嬘盟嗽陲嬘弥螅坏貌〔殴帜亍?/p>

知府問：“你為何不早說？”

老郎中苦笑著說：“大人，這幾家洗馬場的主人是內(nèi)侍總管陳敏賢。若非你闖了道士的法壇，今天為了查找線索，又繞著臨安湖走了一圈，我怎敢多嘴呀？我知道的情況，就這些了。”

知府聽了，不禁沉思起來。

第二天晚上，知府突然去拜見道士，見面后又是作揖，又是賠笑：“本官一直想拜見陳敏賢公公，卻苦于無貴人引路，那天誤闖法壇，純屬誤會。”說著，拿出一塊玉佩遞給道士，“此玉來自西域，乃無價(jià)之寶，權(quán)當(dāng)為那日賠罪了。”

道士一見玉佩，喜得眉開眼笑，說：“這太貴重了，怎么可以收呢？”

知府笑著說：“不知仙道要施法幾日？我也好心中有數(shù)，以便隨時聽候仙道吩咐。”

道士神氣地說：“不清楚。不過臨安怪病，皇上已經(jīng)知道了。陳公公正在勸說皇上開壇祈福，祛病救民呢。”

知府想了想，說：“皇上開壇祈福，仙道的神水必會派上用場。那時仙道定會平步青云，以后還望仙道多多提攜啊。”

道士聽了，非常得意。知府趁機(jī)又一通溜須拍馬后，見道士已無防范，才裝作誠懇地說：“仙道能否賜我些神水呢？也讓我沾沾仙氣。”

道士大笑道：“什么神水，只要不是臨安湖的水，就都是神水。”說到這兒，猛地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連忙圓場，“這是因?yàn)椤业纳袼团R安湖水犯沖。這是天機(jī)，不可泄露……”

知府連忙點(diǎn)頭說：“不敢不敢，天機(jī)怎能泄露給我這凡夫俗子？”于是又說了幾句客套話后便走了。

第二天，知府又找來幾位買過神水的百姓詢問。百姓告訴知府，除了每天要吃齋食素外，就只能喝神水，不能喝別的水。

知府一拍腦門，暗叫道：明白了，只要不喝受了污染的臨安湖水，這病自然就會痊愈。看來陳敏賢已經(jīng)知曉，洗馬場污染了臨安湖水，致使怪病爆發(fā)。可他非但不關(guān)掉洗馬場，反而借機(jī)拍皇上的馬屁，讓皇上開壇祈福，然后偷偷關(guān)掉洗馬場，怪病自然就好了。同時他又在開壇祈福前，用道士愚弄百姓，賣“神水”搜刮民財(cái)，真是何其巧妙，但又何其歹毒。

可如何揭露陳敏賢，關(guān)掉洗馬場呢？上書彈劾？自己根本沒有實(shí)證。就算皇上下旨徹查，又有哪個官員敢深入調(diào)查，這里面都牽扯到皇上了。整整一夜，知府急得都沒有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知府依然沒有想到對策，正焦躁萬分，突然聽到鳴冤鼓“咚咚咚”響了起來。知府升堂一問，居然是兩個酒鬼要知府裁定：究竟是臨安酒好，還是杜康酒好。知府氣得剛想命衙役把這兩家伙攆出去，其中一個酒鬼突然一蹦三尺高地叫道：“臨安……的酒，是當(dāng)今萬歲祭天的御酒……”

突然，知府眼前一亮，丟下酒鬼和兩班衙役，撒腿跑回書房，寫起了奏折……

幾天后，圣旨傳來，先責(zé)罵了知府，跟著便讓知府立刻徹查、關(guān)掉臨安湖的洗馬場。原來，知府在奏折中寫道：皇上祭天用的御酒，都是用臨安湖水釀制。但就在幾天前，自己偶然發(fā)現(xiàn)臨安湖邊開設(shè)了幾家洗馬場，致使臨安湖水被污染。這是對上天的大不敬，請皇上降罪。

當(dāng)天，知府手持圣旨關(guān)掉了洗馬場，然后又上奏請罪：臨安城爆發(fā)的怪病，經(jīng)追查是因?yàn)榘傩诊嬘昧吮晃廴镜呐R安湖水。如今已將洗馬場的主人抓捕，卻供出了陳敏賢才是洗馬場的主人，自己不敢輕易處置，還請皇上定奪。

兩天后，圣旨傳來：知府昏庸，釀成大禍，但念其知錯立改，忠心可嘉，故從輕發(fā)落，貶為庶民……

在知府離開臨安的那天，百姓紛紛前來送行，老郎中更是依依不舍地拉著知府的手，告訴知府：那道士已被百姓用亂石打跑了。

知府點(diǎn)頭說：“此事我已知曉，只可惜未能扳倒陳敏賢，更可惜的是，百姓被坑害的錢財(cái)也無法追回。”

老郎中卻說：“正所謂不是不報(bào)，時候未到。好人必有好報(bào)，大人千萬不要自責(zé)。”

果真如老郎中所言，一年后知府便被重新任用，深得皇帝的信任。而陳敏賢則在臨安怪病案后，被皇上冷落了，最后郁郁而終。至于那個道士，居然被賊人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