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無愧

李曉雋

烈日炎炎下，一個男孩攙著一個老人，吃力地走在鄉村公路上。這時，從后面開過來一輛白色小轎車，男孩立刻跑到馬路中央，揮著手把車攔了下來。

一個胖司機從車窗里探出頭來，男孩指了指身后的老人，說：“叔叔，麻煩捎俺們一段路吧，我爺爺剛把腳扭傷了。”

胖司機剛想開口，車后座上一個老板模樣的中年人從瞌睡中驚醒過來，咕噥著問了一句：“是不是到地方了？怎么停車了？”

胖司機一聽，連忙朝祖孫倆揮了揮手，說：“快讓開，啥車都敢攔，耽擱了正事，找你們算賬！”

看著胖司機兇巴巴的模樣，男孩不敢再多說，只得閃到一邊，失望地看著小轎車開走了。

不料，那個胖司機開出沒多遠，就發現前面出現了一個三岔路口，一條路分成了三條，是直走，還是向左走，或是向右走，胖司機拿不準主意了。

胖司機只得把車停下來。此時正是晌午時分，馬路上熱得直冒煙，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路過。在這兒傻等顯然不是辦法，于是，車上的中年人讓胖司機把車倒回去，問問那祖孫倆。

胖司機只得原地調頭，把車開回去，誰知沒開出多遠，就見那祖孫倆搭了別人的拖拉機趕了上來。胖司機硬著頭皮從車上下來，擠出一臉尷尬的笑，問道：“請問去朝陽溝怎么走？向左？向右？還是直走？”

男孩一聽，直爽地說：“直走就開去省城了，應該向……”

這時，老人悄悄碰了碰男孩，男孩看了老人一眼，嘟著嘴不吭聲了。老人這才面無表情地吐出三個字：“向左走。”這個小動作沒有逃過胖司機的眼睛。他說了聲“謝謝”，就上車走了。

這時，男孩不高興地指責老人：“您為啥告訴人家錯誤的路線？不管怎么說，亂指路就是不對。”

老人摸了摸男孩的頭，笑著說：“別急別急，到前面看一眼就明白了。”

很快，拖拉機行駛到前面的路口，男孩跳下車，一看車轍的走向，那車并沒有往左開，而是往右開去，那正是朝陽溝的方向。

男孩不解地問老人：“您告訴他們往左開，他們卻偏往右開，這是咋回事？”

老人嘆了口氣說：“他們不相信我唄。”

男孩笑著說：“嘻嘻，這下您的如意算盤落空了吧？”

不料，老人指指前面的路說：“我的如意算盤就在這兒——如果我告訴他們正確的路線，現在他們不是往反方向去了？”男孩頓時恍然大悟，爺爺雖然故意指了條錯路，可他卻是出于一片好心啊。

老人繼續解釋說：“剛才那胖司機不給我們搭車，后來他雖然向我們問了路，心里卻吃不準我們說的是不是真話，所以爺爺才故意耍了個小心眼啊！”

男孩撓了撓頭，說：“雖然您用心良苦，可他們卻未必能理解您的好心，說不定還以為您是個騙子呢！”

老人笑了笑說：“想那么多干嗎？做人只要問心無愧就行了！”

很快，祖孫倆回到了村子里，還沒進家門，就聽說過一會兒扶貧小組要上門，了解一下他們村的受災情況。原來，前些日子，當地遭受了水災，祖孫倆的十幾畝田地都被水泡了，狀況很慘。聽說，這次來的是一個大老板，如果一切順利，大老板很可能拿出錢來幫他們度過災年。祖孫倆一聽滿心歡喜，連忙收拾屋子，準備茶水。

等了一會兒，那幫人來了。祖孫倆一看，不禁傻眼了，剛才小轎車里的胖司機和中年人都在里面，而且那中年人居然就是大老板！這下，祖孫倆慌了：看來，這次是撞槍口上了——得罪了大老板，那扶貧款還不得泡湯了？

男孩扯扯老人的衣袖，小聲說：“爺爺，咱跟他們解釋解釋，話說開了，誤會不就解除了嗎？”

老人苦著臉搖搖頭說，解釋了也是白搭，人家肯信嗎？但男孩還是不死心，他把那胖司機叫到旁邊，解釋了老半天，可那胖司機哪里肯信，點著男孩的腦門說：“小小年紀，做人要誠實，做錯事認個錯有那么難嗎？”男孩哭喪著臉心想，這下大事不妙了。

果然，當天大老板匆匆考察完后就回城里去了，根本沒提扶貧款的事。

過了幾天，祖孫倆覺得生活實在難以為繼，便打算去城里打工。誰知剛要出門，那位大老板居然和胖司機一起找上門來了。大老板二話沒說，進門就把扶貧款交到祖孫倆的手上。

老人有些喜出望外，攥著手里的錢，激動得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倒是男孩心直口快地說：“我還以為這錢泡湯了呢……”

大老板哈哈一笑，摸摸男孩的頭說：“難道為了那么點小事，我就不給你們錢了？”

胖司機在一旁解釋說，那天他們多走了一個受災更嚴重的村子，所以扶貧款先救急了，到了祖孫倆所在的這個村子時，已經沒有錢了，這才延誤了扶貧款的下發工作。

這時，大老板又說道：“不過，我還是得向你們道個歉，因為那天車上放著扶貧款，事關重大，所以才不方便給你們搭車啊！”

男孩想了想，問道：“那你們那天為什么不相信我的解釋呢？”

胖司機笑著說：“那天你們對我說了反話，就不允許我對你們說反話嗎？”

男孩聽到這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