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

侯擁華

男孩和女孩是在網絡上認識的。聊了很久，彼此都很熟識了，可是仍然沒有見過面。不是男孩不想，而是女孩不同意。

一天，男孩在QQ上對女孩說，我們見面吧，還怕見光死？不見你，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我的夢想就是和你在一起，每天過芬芳的生活。

女孩在那邊笑了，發過來一張嘻嘻的笑臉。

這是第三十一次碰壁了，男孩有些泄氣，可他還是不甘心。之前，他曾把自己的生活照發給她看，她只回了一句話：帥呆了！

當然帥呆了，男孩一米八的身高，一張金城武的臉，還是一所名校的在讀研究生。關于女孩的情況，他只知道她在另一個城市的大學讀書，她還有一個雙胞胎的妹妹，和他在同一個城市上大學。

女孩不受引誘，始終不曾發過一張照片，男孩卻還是能從文字交談中感受到她那顆蠢蠢欲動的心。是不自信，還是唯恐受騙？男孩想不明白。

有一天，女孩終于松了口。女孩對男孩說，你真的想見我嗎？可以先和我的妹妹見見。如果你能接受她的容貌，接下來，我自然就會出現。

男孩問，她好看嗎？女孩說，還可以。男孩說，好啊！那就見見。在哪兒見？什么時候？

女孩說，在你們那兒的森林公園門口，周六，九點，我妹妹那天會穿紫色的裙子。

男孩欣喜若狂。周六他準時赴約，見到女孩的妹妹后，男孩開心地笑了。那是一個大美女，身材高挑，皮膚白皙，一張金喜善的臉。那天，兩人聊了很多，還吃了燭光晚餐。自然，兩人還聊到了在另一個城市的女孩。

我和我姐姐，你更喜歡哪一個？走的時候，女孩的妹妹問。

都喜歡。說完后，男孩就有些后悔了。這樣的話如果傳到女孩那里，她還會理我嗎？他的回答發自內心，但他當然更喜歡未曾謀面的姐姐。

妹妹告訴男孩，她們姐妹倆長得如同一人，只是妹妹嘴角有顆痣。說這些的時候，妹妹指著自己的嘴角給男孩看，生怕他認錯人似的。果然，在她的左嘴角邊，男孩看到一顆小米粒大小的黑痣。因為那顆黑痣，妹妹的面孔美中不足，卻顯得別有風韻。

從此之后，男孩更加思念女孩了，他常在睡夢中勾勒她天仙般的容顏。QQ里，他說，見了你妹妹，就如同見到了你，你還怕什么？女孩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害怕距離離間我們的感情，如果你的身邊有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女孩，你還會喜歡我嗎？

即便有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女孩，我也會做到春心不亂。男孩的話很果斷，也很堅決。果然，這之后，男孩再也沒有和女孩的妹妹見過。中間幾次，女孩的妹妹有事約他，他都找種種理由拒絕了。

男孩的表現感動了女孩，半年后，女孩決定來這個城市見他。

約會仍然選在周六，仍然是在森林公園的門口。女孩說，那天，我穿紫色的裙子。男孩笑了。男孩說，那天我戴恐怖的面具。女孩也笑了。

那個冬日的早晨，天很冷，男孩早早來到公園門口，在寒風中站得腿都要麻了，仍然不見女孩到來。他不停地搓著自己的雙手，以抵御這逼人的寒冷。直到夕陽西下的時候，公園門口才出現了一個穿紫色裙子的女孩。

她遠遠地向這邊張望了很久，才鼓起勇氣走到他面前問：你是阿祥嗎？

男孩說，是，難道你是云中燕？女孩笑了，是我，我是不是很丑？

那是一張面目猙獰的臉，一臉的燒傷疤痕，與妹妹的貌若天仙判若兩人。男孩望著她，擠出幾分笑容，還好，總沒我恐怖吧？

女孩問，意外嗎？現在你后悔了吧？說話間，那張猙獰的面孔中射過來一道寒光。

男孩說，不后悔，我一直深愛的是你那顆純潔善良的心。女孩有些驚異，說，真的？男孩說，真的。

女孩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然后，轉過身，用手在臉上使勁撕扯著。再轉回身的時候，已是一張白皙粉嫩、燦若桃花的臉。女孩手里拿著一張軟體面具，因為笑得有些夸張，左嘴角邊一顆黑痣像一個跳動的音符，在不停地抖動。

沒嚇著你吧？女孩對男孩說。

沒有。我，我嚇著你了嗎？男孩哆嗦著嘴唇，有些笨拙地問女孩。

女孩說，剛開始確實嚇著我了，要不我怎么會下午才出現？你臉上的面具也太嚇人了吧。快取下來吧，要不我就要走了。說這些的時候，女孩伸手去揭男孩臉上的面具。她使勁撕扯，可是那張面具卻始終揭不下來。

女孩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原來，那是一張真實的面孔。

女孩一臉驚恐地逃走了。

望著女孩匆匆遠去的背影，男孩顫抖著嘴唇，失聲哭了起來。

一個月前，男孩因為在一次火災中救人，永遠失去了青春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