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寶兒

高振軍

小艾在前面走，小河就在身后用膝蓋頂小艾的臀部，小艾回過頭來看到小河做完壞事后的那個壞笑，慢聲拉語兒地說道：“小時候就那么淘氣，那么壞，都好幾十年了還是那么壞。”

小艾和小河是小學同學。小河八歲上學，小艾六歲上學。小艾長得粉嫩白凈，丹鳳眼，眼梢有點上揚，粉嫩的臉蛋，一笑有兩個深深的小酒窩更是耐看，特別是她說話的語速始終慢半拍，說話的聲音也很特別。她一開口，全班同學不用看就知道是她。小艾的媽媽是醫院的大夫，平時就干凈，有了這么個貌似天仙的女兒更是疼愛有加，把小艾打扮得與眾不同。同學私下說小艾真像白雪公主，小艾也是男同學心中的偶像......

時光飛逝，轉眼幾十年過去了，小艾和小河也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和家庭。這么多年的家庭生活像大浪淘沙一樣，他們都很有性格，誰也不愿意委屈自己，也不愿意維系沒有感情的家庭，最終，他們又都選擇了單身。

小河聽說小艾單身后，有一種沖動，夜里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心中至高無上的白雪公主怎么會一個人生活，我要給她愛，給她溫暖，她的后半生由我來照顧。我會讓她高興、開心，不會讓她再受到一點點的傷害。可是小艾能接受我嗎？他每天收集小艾的信息。他最擔心的是怕小艾心有所屬，小河每天在思慮和擔心之間徘徊著。他每天看著手機，撥小艾的號碼，然后關掉，撥了，再關掉，始終沒有勇氣發送出去。這樣煎熬了一個多月后，終于有一天喝了酒，鼓足了勇氣撥通了小艾的電話。聽筒的那邊傳來小艾緩慢的聲音，小河借著酒勁，高聲說道，我是你同學小河。這么多年你好嗎？我很想見你，你能給我個機會見一面嗎？小艾說，我在搞決算，月底忙，等忙過這一段再說吧......

小河雖然沒得到見面的許可，但也沒遭到拒絕，他暗自高興，心想，我還有戲。從那天開始，小河就每天晚上給小艾一個電話，使出全身解數講段子哄小艾開心。

小艾正是生活的低谷，情緒不是很好，有了小河的安慰和關懷，慢慢對小河有了感覺。

小河小時候的個頭不高，長得倒是很有特點：大眼睛，雙眼皮。他最大的特點是鼻孔里的兩條大蝗蟲，說白了，就是大鼻涕。他的鼻子像抽水機一樣，一會兒出來了，禿嚕一抽就又回去了。小艾那時覺得真好玩兒。

女大十八變，男孩子也一樣。等到初中畢業，小河已經長成一米八二的大小伙子，他的兩條蝗蟲也不見了蹤影，成了同學中為數不多的大帥哥。

小河在后面抱住小艾，在她的耳朵上輕輕咬了一下，低聲說道，看誰也沒有看你舒服，怎么看都那么美。小艾順勢拽住小河的耳朵撒嬌地說道：“看你再壞的，絕不饒你！”

小艾和小河說笑著來到了附近的咖啡屋，這是他們婚前常聚會的地方。老板和服務員已經很熟悉他們，看他倆進來，服務員把他們領進房間，點了平時喝的丹麥咖啡。

小河看著小艾說，怎么就是看不夠你，越看越喜歡，連生氣時的樣子我都覺得很美。小艾說，就知道貧嘴，一點兒也沒改你小時候的那個壞樣。小河說，還能記得我小時候的事嗎？小艾說，就知道你壞，鬼點子多，愛給人起外號，什么吳大梨、根號2、根號3、大噶吧等，到現在我還不懂為啥當時管人叫大梨。小河說，我告訴你吧，不是那個女同學愛吃梨，是她的頭型長得像大梨，所以我叫她吳大梨；根號2和根號3是怎么回事？根號2的大約值是1.414嘛，就是咱班那個一米四的小個子女生，根號3就是咱班那個一米七十多的那個大個子女生。

小艾看著小河得意的樣子，問小何，給我起啥雅號了？小河說，你在我心里很完美，沒有可挑剔的地方，我還是那么的喜歡你，所以我管你叫愛寶兒。愛寶兒是我的專利。

小艾說，小時候的淘氣事你還能記住幾件？小河說，真有幾件。小河眉飛色舞地講了起來。那時我上四年級，半天課。雨季來臨，我看老下雨，不能出去玩，感覺無聊。我們家離大道很近，那時的路是沙石路面，接連下雨，路上有許多水坑。我看騎車的人全繞水坑過去，我就想他們掉到水里一定很好玩。一天后半夜，我偷跑出家門，在路上挖了個大坑，上面用樹枝遮上，再把附近的沙石鋪在上面一層。天亮了，我偷偷躲在院內看過來的人。過去很多人，也沒掉進去。我納悶，是他們看出來了，還是.....我再仔細一看，坑挖的太靠中間了，行人根本走不到那里。到了晚上，我又重新挖了一個，早起又檢查一遍，感覺一點兒看不出來了就躲到一邊偷看。

上班時間到了，我偷著看是誰第一個掉進我挖的陷阱。這時并排過來兩人，一男一女，他們邊走邊嘮嗑，根本沒想到路上有陷阱。那個女的一腳掉了進去，衣服褲子全濕透了，手和臉都沾上了黃泥。那個男的也許是一時沒反應過來，看她摔得那個樣反而笑了起來，女的看男的笑更是來了氣，沖著男士吼了起來。男士馬上解釋，我看你的臉花了笑的，隨后憋著笑，馬上大聲喊道，是誰干的？誰那么缺德，有本事出來。我在附近偷看著心里那個樂呀......

小艾聽著笑著，給小河的咖啡里面加了點糖。

小河看小艾喜歡聽，就接著講起了那一年冬天的事。

記得有一年冬天，我逃課，老師讓找家長。我回到家，家里沒人。前一夜下了一場大雪，路很滑。我一看我家的水缸很滿，好像早起我爸挑的水，我就用小盆一盆盆端出來澆在大道上，不一會兒就澆出一條50多米長的冰道。一大缸的水一點兒沒剩。澆完冰，我又回家取了鐵鍬，在上面撒上一層薄薄的雪，遠看和原來的大道沒有一點兒區別。我弄完就躲在很遠的地方偷看，就看騎車的人到了這個地段就會側滑摔倒。我在那面樂的直蹦高，邊樂邊查數，看一共能摔倒幾個。就知道看熱鬧玩了，也沒想到時間，感覺肚子有點叫喚了，趕緊跑回家里。一進家門氣氛不對，爸爸鐵青個臉，媽媽眼里冒火一樣，我想跑已經來不及了，讓媽媽一把給抓回來了。爸爸說，犯啥錯了？我小心翼翼地說在學校逃課，老師叫找家長。

媽媽說，還有啥？

我說，沒了！

爸爸說，好好想，說全了不打你，撒謊絕沒好下場。我仔細想想沒啥壞事，所以大聲說，沒有了，什么也沒干。媽媽也不知哪兒來的那么大的火，操起雞毛撣子就給了我一下。那次我一點防備也沒有，被打得一下蹦了起來，媽媽又把我摁到炕沿邊上，把那個雞毛撣子都快打飛了，真是太疼了，我三天沒敢躺著睡覺，現在想起來心都發毛。

小艾問，為啥你媽發那么大的火？小河說，小時候家家挑水，而且放水有時間還得排隊。我爸準備要出差，起早把大缸里面挑滿了水。沒想到一上午我給澆道上了，一點兒沒剩。我媽回來生火做飯，一掀缸蓋一缸的水都沒了。她去挑水，已過放水時間，無奈，全家中午挨餓，晚上挑水回來才能做飯。記得那次晚上八點了才吃上飯，我媽問餓嗎？我的肚子咕咕直叫也不敢說餓。

小河講著，小艾認真地聽著，眼光里折射出小艾對小河的愛和依戀。

小河看著小艾的眼神，抓住小艾的手說道，愛寶兒，以后我就叫你愛寶兒。小艾使勁兒點點頭，眼里噙滿了淚水。小艾說，謝謝你，小河！這是我們婚后兩年我第一次說的謝謝，是發自肺腑的兩個字！

小河笑著說，謝啥，我什么也沒做，本想給你一個像樣的婚禮，也沒實現，這是我的遺憾，我會給你補上，讓你做回最幸福的新娘。

小艾說，我感謝你對我的愛以及對老人的孝順。我感謝你帶著我的父母到三亞。去三亞是我父母多年的愿望，我想帶父母去，可是我根本弄不了兩位老人，一個小腦萎縮，外出需要背著；一個走路向前拜道，而且尿急，想要上廁所必須立即，慢一點兒就會尿褲子。你知道那么難，你還選擇了帶他們出游。在出游的路上，我感受到了你對老人和對我的愛。開車去三亞七天的時間里，你的辛苦我看在眼里。每到服務區，你都會停下來，背出老人，幫他們活動筋骨；給他們買可口的飯菜；趕上住店，你背完老人，還得下來扛著老人的藥罐和尿罐。那個時候我真的有點害怕了，害怕你頂不住。你做的一切連兒子都做不到，你圓了我父母的三亞夢。

小艾說著掉了眼淚，小河趕緊遞過一塊濕巾，調侃著說，沒事，有愛寶兒在我身邊就是我的動力，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有使不完的勁兒，替你圓了老人的夢，不會讓你今生留下遺憾。

小艾站起來走過去拉住小河的手，這輩子遇到你我也值了。

小河抱住小艾，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這輩子我只愛你。小艾說，這輩子不許讓我下崗。小河舉起右手，我發誓，今生我心里只有愛寶兒，絕沒下崗一詞。他們手牽著手走出咖啡屋。

責任編輯 阿 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