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盈袖的詩

冷盈袖

立 春

喜歡花朵，喜歡這變暖的天氣

把自己分成很多個

用完了雨水，用陽光

小野花微微晃動

像一個人走過來，叫了聲：“嗨！”

暮 晚

最先是山林，然后是小路

那些幽暗和神秘

順著傾斜的天空，起伏的山脊沖下來

我能感覺到它們的逼近，帶著咻咻的鼻息

我忍不住奔跑起來，我的驚慌與一只小鹿相似

穿 過

夕光里，是秋后的田野

稻谷已經收走，剩下的都在風里飄搖

狗尾巴，小野花兒，散落四處

有時候，我只想靜靜地從它們中間穿過

累了，就在田埂上躺會兒

月亮上來了也不走。這荒涼的人世啊

這么多年了，我愛著，但從來不說

安靜的，明亮的

坐在角落里很久了，光線恰到好處

還不時有蝴蝶飛過，這是單純的時光

我瞇眼看你，甚至于忘了說話

那仿佛就是春天全部的情節

我只要一秒鐘，就可以把自己完全打開

像一朵花，一瓣，一瓣，又一瓣

安靜的，明亮的，隨意地站在草叢中

是一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模樣

去北方

想起2005年8月，坐著列車去北方

那巨大的鐵箱子不停地發出

“咣當，咣當”的響聲

讓整個大地近乎悲哀地空了下來

陌生人來來往往，他們的臉若隱若現

像漸漸濃起來的霧

在希望的田野上

紫色的草籽花

靠著陰陰的下午，也靠著你含笑的面頰

這是三點，擠著一大片，一大片綠色和清風的三點

晚些時候，其中的一小部分會出現在餐桌上

映著紅紅的辣椒。你也許會喝口酒，但不說話

這是安靜的日子，是你堅持要狠狠愛著的

有限的美

舊時光

今夜無眠。我把下巴埋入路邊的青草里

像一只小鵝，低低叫了一聲

身邊的小溪，流淌著屬于自己的旋律

露水打濕了衣服，黑暗的天空上

星星眨著眼睛。我想起了多年前

那個必將逝去的夏天，有著和今天相同的面容

當我把它置入這再度重現的光芒里

滿懷憂傷已經不夠，這次

我需要大聲地哭泣，仿佛滄桑的婦人

山居生活

從四樓的走廊看過去，小小的山坡上一片蔥蘢

竹子、樹木組成林子

剩下的空地種著蔬菜

一些泥土裸露在天空下，慢慢發白

常有鳥在飛，你聽它們到底說了什么

農人在忙碌

天氣這么暖

茄子快紫了吧，南瓜快圓了吧

土豆也該在地下一堆一堆吧，團團坐吧

我可以

我可以是沉默的金，銀，山脈

可以原諒你的不辭而別，無事起風波

我可以微笑，也可以哭泣

可以虛構長長的一生，跪在地上

輕輕呼喚，慢慢訴說。即便再遙遠些

再高不可及些，我都愿意在內心的位置

撥動那根柔軟的弦，蒼涼，幽遠

回響在每個靜謐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