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人的吝嗇與大方

荷蘭人是世界公認的“吝嗇鬼”，英語口語中就用go Dutch 來表達AA制的意思。請客吃飯這件事在荷蘭并不像在中國那么普遍，朋友之間送的禮物也都是很便宜的小東西。在荷蘭生活的一年多里，我看到了荷蘭人的這種“吝嗇”，可是他們有時又會做出一些非常大方的事情。吝嗇不吝嗇，就看你從哪個角度看了。

小氣鬼荷蘭人

記得剛到荷蘭時，一下飛機，我就看到了身高兩米左右的警察，不禁驚呼世界上平均身高最高的荷蘭人果然名不虛傳。可是后來，我在街道上看到荷蘭人駕駛的汽車都是小巧的豐田、雷諾、雪鐵龍等，又十分不解：這么高的個子，怎么開這么小的車？后來問起荷蘭的同學，他們說這樣的汽車不但省油，而且方便停車，還便宜。當時我就想：荷蘭人還真是摳門，明明很有錢，卻不舍得開好車。其實在荷蘭，汽車并不是主要的交通工具，自行車才是路上的主角：大學校園、超市門口和火車站都停滿了各種各樣的自行車，就像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中國。有人可能會對此嗤之以鼻：自行車？太不modern了吧？！但事實的確如此。我之前在荷蘭的一家畫廊實習，畫廊的老板雖然有一輛汽車，但平時很少開，基本都是騎自行車上班，只有需要運畫的時候才會開車。

荷蘭人不僅在交通工具上“吝嗇”，在飲食和衣著方面也不那么講究。他們每天的午飯通常都是面包、三明治，晚飯才會吃得豐盛一些。在畫廊實習的時候，我看到老板每天中午就只吃兩片夾著芝士片的吐司，心里就想：“好歹也是個老板，怎么就吃這個呀！”荷蘭人在穿衣打扮方面更是隨意，休閑夾克、T恤、牛仔褲是最普遍的衣著。他們一般也不熱衷名牌，逛街的時候很難看到拎著LV、Gucci等名牌包的女士，和中國人“攻占”香榭麗舍大街LV旗艦店的景象形成鮮明對比。

當蘋果手機風靡中國時，你能想象荷蘭有很多人還在用直板按鍵手機嗎？我在學校的圖書館里經常能看到用這種手機的大學生，就連我實習時的老板用的也是只能打電話、發短信的非智能手機。看著這些荷蘭人，我有時候還真弄不懂這是節約還是小氣。

大方的荷蘭人

有趣的是，荷蘭人雖然在自己的衣食住行這些外在的方面很小氣，但在有些方面卻又很大方。剛到荷蘭時，經與我同住的一位臺灣姐姐的介紹，我認識了一個荷蘭人家庭。這家人經常邀請我們去家里做客，用荷蘭的特產小吃招待我們，還熱情地跟我們聊天，幫助我們消除對新環境的陌生感。這個家庭的朋友另一對荷蘭夫婦則會不定期地組織國際學生活動，自己出錢租餐廳免費讓學生參加，在活動中提供荷蘭小吃，組織小游戲，還請來業余演員為大家表演節目。在幫助他人和熱心公益這方面，荷蘭人一點都不吝惜自己的精力與財力。

書店、博物館和藝術畫廊也是荷蘭人不吝惜掏腰包的地方。荷蘭當地的圖書價格都不便宜，買一本書的花費相當于吃一頓大餐，但書店里依然客流不斷。博物館里的新展覽也總能吸引一大批參觀者，即使是格羅寧根這樣的小城市也有很大的博物館和大大小小的藝術畫廊。購買藝術品的不僅包括有錢人，也包括許多收入一般的人。在享受藝術方面，荷蘭人可是毫不吝嗇。

旅行度假是荷蘭人十分崇尚的生活方式，無論是富裕家庭還是普通工薪階層，很多人每年都會選擇一個旅行目的地，在那里生活半個月到一個月。在與很多荷蘭人聊天時，我發現他們非常喜歡談論自己的旅行，還會很熱情地推薦好玩的地方以及當地的特產。在畫廊實習期間，我的老板曾很大方地給我放了幾天假，讓我去瑞典和挪威旅行，還告訴我一些旅行的小貼士。連老板年邁的父親每年都會去國外住好幾個月，深度體驗當地的生活和風俗，就在前段時間我還在Facebook上看到他分享的在印度度假的照片。我想荷蘭人也許更愿意為體驗和經歷而消費，以此讓自己的人生更加豐富多彩。

在一些人看來，荷蘭人好像把錢都花在了這些“不正經”的事情上，但這就是他們的生活方式。

花錢方式為何大不同

如此看來，荷蘭人和中國人在花錢這件事上似乎有很大的差別。為什么荷蘭人不開名牌車，不背名牌包呢？我在一個出租車司機那里得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一次與朋友外出時，我們乘坐的火車晚點，于是車站安排我們免費乘坐出租車，從荷蘭中部城市阿姆斯福特回到格羅寧根。當時的出租車司機是格羅寧根某大學大二的學生，家住阿姆斯福特，假期的時候就在兩地之間開出租車做兼職。他很健談，一路上跟我們聊了很多。當我問起為什么荷蘭人不開寶馬、奔馳，不背LV、愛馬仕時，他說荷蘭人買東西講究實用，并不追求外在的品牌，更不會用這些東西作為炫耀的工具。在荷蘭人看來，自信并非來源于外在的物質，而是來源于豐富的內在。荷蘭人不會因為自己有很多錢而感到驕傲，朋友在一起聊天時不會聊自己賺多少錢、花多少錢，朋友之間贈送禮物也不會因為禮物便宜而覺得丟了面子。雖然荷蘭人在經商賺錢方面是一把好手，但是對于他們來說，錢的功能就是滿足生活中的實際需要，人的高低貴賤并不能用錢來判斷。

原來，荷蘭人所謂“吝嗇”的背后是他們與眾不同的價值觀，這樣的價值觀使得他們的生活更加豐富、和諧、愜意，不需要太多的錢也能獲得心靈上的滿足。轉而想想，我們身邊的很多人卻疲于爭面子，忙于掙更多的錢去買豪車、名包、名表，以滿足自己的虛榮心，這有什么意義呢？當一個人的自信、自尊和幸福感都來源于這些物質上的滿足時，他也就在不知不覺間喪失了更多美好的事物。為了賺更多的錢，有人放棄與家人和朋友相處的時間，放棄讀書、運動和聽音樂的時間，放棄旅行的時間，還有的人甚至放棄了道德和尊嚴，淪為金錢的奴隸。他們看似擁有很多，卻一點也不快樂。

我欣賞荷蘭人平衡“吝嗇”和“不吝嗇”的想法和做法，他們不做金錢的奴隸，讓錢只發揮它應有的功能。的確，貧富與自尊無關，與人格無關，富人不必驕傲，窮人也不必自卑，窮人和富人一樣應受到尊重。正是因為荷蘭人普遍持有這種觀點，他們才能活得如此自由和輕松。當然，這其中也有社會福利好的原因，但我相信荷蘭人的這種金錢觀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我是何等羨慕這些不被金錢束縛的“吝嗇”又大方的荷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