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飛來仨磚頭

蘆宏偉

老李是個生意人，這天，他來到趙局長家辦事。客套幾句后，老李將帶來的黑皮包拉開拉鏈，從里面拿出一摞鈔票，放在了客廳的玻璃茶幾上。

趙局皺了皺眉，說：“老李，你這是干嗎？”老李笑著說：“趙局，這錢你請各位領導喝個茶……”

趙局哼了一聲，扔出一句：“現在一斤好點的茶，就要上萬啊！”

老李的臉有點發熱了，這一萬塊錢，還是他勉強擠出來的。老李苦笑了一聲，說：“趙局，我現在手頭緊，你只要能先把條子批了，我掙到錢一定不忘你的恩情……”

“好啦好啦！”趙局懶得再聽，站起身去倒水。他剛起身走了兩步，便聽到身后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響聲，震得他一哆嗦，轉身一看，只見客廳里那個玻璃茶幾已被砸得粉碎，玻璃渣子里，有一塊半截磚頭。

趙局頓時明白了，他緩緩走向老李，說道：“老李，事情咱們可以好好商量，你、你至于嘛！好了，先把你的錢收起來吧……”只見碎成一片的茶幾玻璃內，除了磚頭，老李那一萬塊錢也還在里面呢！

“我、我不是……”老李的臉憋得通紅。他掀開壓在鈔票上的碎玻璃，拿起錢放回包里，哭笑不得地說：“趙局，你誤會了，這磚頭不是我砸的。”

剛才，趙局去倒水時，老李正想不出辦法呢，突然他覺得眼睛一花，面前的茶幾就炸了。老李嚇得魂都差點掉了。他沒想到，趙局竟以為是自己砸的茶幾，就趕忙澄清。趙局卻好像沒聽到老李說的話，此時，他正緊張地思索著：這個老李，看軟的不行，直接一磚頭砸了我的茶幾！難道他以前是混黑道的？萬一事情鬧大了，媒體一報道……想到這，趙局沖老李一擺手：“這事兒不提了。你先回去，你那個事，這幾天我抽空就給你批了！”

聽說趙局要給自己批條子，老李一陣激動，不敢再多說什么，抓過自己的黑皮包就走了。

再說客廳里被砸爛的茶幾，那磚頭既然不是老李帶來的，又是從何而來呢？事情是這樣的，小城里有個青年外號叫臭皮，臭皮前段時間找趙局辦事，也是因為紅包沒送到位，趙局不給辦。臭皮懷恨在心，這天喝了點酒，溜到趙局家外面，一時怒從心頭起，撿了塊磚頭就沖他家二樓的窗戶擲了過去。因為是夏天，窗戶敞開著，磚頭穿過窗戶就飛進客廳，剛好砸在茶幾上。

臭皮將磚頭丟進去后，聽到“嘩”的一響，就躲在墻角處觀望，等了好一陣子，也沒見有人出來。臭皮很納悶，不由得自言自語：“這姓趙的這么沉得住氣？下次老子扔一顆手榴彈進去……”

剛好，老李從趙局家出來，路過墻角，把臭皮的自言自語聽了個一清二楚。老李這才明白，敢情給自己立下大功的那塊磚頭，是旁邊這位青年扔的。老李腦子一熱，便從黑皮包里抽出幾張百元大鈔，往臭皮懷里一塞，說：“兄弟，多謝了，要不是你那塊磚頭，我的事還辦不成呢！”說完，就高興地走了。

可惜，老李高興得太早了。他沒想到，第二天，趙局緩過神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事如果傳出去，以后誰找我辦事，不是拿錢而是拎著磚頭，我這局長當著還有什么意思？于是，便把這事擱了下來。

老李左等右等，不見條子批下來，只好再次敲響了趙局家的門。趙局不冷不熱地讓他進了屋。這次，老李連一萬塊錢也拿不出了，他的黑色皮包里，倒真的帶來了一塊磚頭。老李想好了，既然你誤會我發狠，索性我就一狠到底！

趙局正敷衍著老李，手機響了，他就朝旁邊走了走，接通了電話。老李看趙局一接電話就沒完沒了，心里憋悶。他拉開黑皮包，拿出半塊磚頭，站起身，打量起了客廳。老李心里“撲通撲通”跳著，正猶豫要不要動手，突然感到頭上一陣劇痛，原來一塊磚頭迎面砸在了他的腦門上。他“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接著便感覺臉上一片熱乎乎的。

趙局聽到后面有響聲，扭頭一看，只見老李整個人軟軟地癱了下來，他的臉上全是鮮血！趙局看了一眼老李手里緊緊攥著的磚頭，大驚失色：“老、老李啊，條子我明天就給你批，不批我天打雷劈！”說完拿起手機，顫抖著要按120。

“不、不用了！”躺在地上的老李呻吟著說，“你只要把條子給我批了，我、我就沒事兒。”

趙局慌忙道：“批，絕對批！你什么都別想了，走，趕緊去醫院。”

老李住進了醫院，果然，沒幾天，趙局就把條子批了下來。趙局這回是想通了：自己好好的局長當著，跟老李這樣一個不要命的主兒較勁，犯不上啊！

老李在醫院里躺了幾天，覺得自己這一磚頭挨得真值了。他暗想，雖然自己當時拎著磚頭，可絲毫沒有砸腦門的意思啊，這磚頭到底哪來的？他隱隱約約覺得，磚頭好像是從窗外飛進來的，難道又是上次那個小青年干的？不過，老李這一次，可是猜錯了。

臭皮一磚頭雖然沒把趙局家砸出反應，卻砸到手幾百塊錢，也算是意外收獲了。幾天后，臭皮跟一個哥們喝酒，喝著喝著，就聊起了這事。哥們半信半疑。喝完酒，兩人各自回家。哥們經過趙局家，剛好他跟趙局也有仇，這時也喝高了，于是頭腦一熱，就隨手撿了塊磚頭，按臭皮說的，朝著二樓的窗戶投了進去……誰料那塊磚頭不偏不斜，剛好砸在了老李的額頭上。而外面的那哥們，一磚頭丟進去，連聲響也沒聽到，不由得很失望，也沒停留，晃晃悠悠地回家睡大覺去了。

一個多星期過去了，趙局本以為事情就這樣結了，沒料想，這天晚上，趙局聽到敲門聲，開門一看，又是老李。老李進了屋，還沒說話，先把黑皮包朝身前一拉，趙局不由得就朝后退了兩步。老李拉開黑皮包，從里面拿出一把鐵錘。趙局緊張地說：“老李，你想干嗎？你那條子我可是批過了啊！”

老李笑著說：“我這次是特意來向趙局表示感謝的！”

原來，老李沒給趙局送一分錢的紅包，事情就給辦了，憨厚的老李就想為趙局做點什么。他忽然想到，自己兩次去趙局家，一次茶幾被砸爛，一次自己挨了一磚頭，兩次趙局都以為是自己所為，其實是從窗外飛來的磚頭。一定有人跟趙局過不去，趙局有恩于自己，自己要幫一幫趙局。

于是，老李再次來到趙局家。他進屋后拿出鐵錘，又拿出一把鐵釘，最后從黑皮包里掏出一團卷在一起的細尼龍繩網。接著，老李也不多說，走到窗戶前，“噼噼啪啪”地敲打起來，沒多大工夫，便將尼龍繩網釘在了窗戶上，看上去像一個傾倒的籃球扣籃。趙局看著老李在自己窗外釘了這么個網罩，不由得莫名其妙，就小心地問道：“老李，你看，你這次來……”

趙局話未說完，突然間這網罩彈了起來，只見一塊磚頭結結實實地被網罩給罩住了！不錯，又是一塊從外面飛來的磚頭，本是要穿過窗戶飛進客廳的，因為有了網罩，便被罩進了網罩里！

“哈哈！”老李一拍大腿，得意地大聲道，“看到了沒？我給你釘的安全罩起作用了吧？”

這第三次的磚頭又是怎么回事？原來，老李這次來趙局家，剛好被經過的臭皮看到了。臭皮一看，心里嘀咕，這不是上次給我錢的那個老頭嗎？這臭皮也是個愣頭青，看老李又進了趙局家，心想，上次一磚頭，這老頭給了我幾百塊錢，這次何不再來一磚頭，說不定又能領到錢呢？于是，臭皮又在趙局家門外撿起了一塊磚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