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模范”村官到貪腐“代表”

文/於剛 樊離

從“模范”村官到貪腐“代表”

文/於剛 樊離

警示錄

小小村支書，貪污200萬元，被判20年；

他曾經秉承“我的就是集體的”信念，他曾經帶領群眾致富，榮獲省市勞動模范、百佳村官，但在權力監管失控中，他逐步蛻變，一步步將“集體的變成我的”。

“判了20年吶，可惜了。”2014年3月11日，漣水縣黃鍋甑村原黨總支書記朱中華貪賄一案宣判后，檢察官們帶著判決書來到村里進行案后走訪時，村民們紛紛發出了惋惜的感嘆。

“我的就是集體的”

1969年出生的朱中華是漣水當地響當當的創業達人，很多了解他熟悉他的人都不敢相信，“不差錢”的朱中華會自毀前程，貪污近200萬元。

“他有錢，一年凈收入少說也有300多萬元。”熟悉內情的村民介紹說。當年媒體的報道也足以印證這一說法，他的資產中，僅塑業公司一項，2012年實現利稅220多萬元。

朱中華文化程度不高，中學畢業后就沒有繼續讀書了。但他頭腦十分靈活，同齡好友們紛紛外出打工賺錢時，他選擇回鄉經營磚瓦廠，在上世紀90年代如火如荼的建筑業浪潮中，很快積累起財富。“自己不能富，不配當干部”，1998年，渴望富裕的村民將“能人”朱中華推上了村主任的位置。兩年后，他又拿起前任支書的接力棒，成為全村致富的“領頭羊”。

“干給群眾們看，帶著群眾們干”，應該說，起初的朱中華確實是這樣想，也是這樣做的。他一面堅持創業、摸索著開了加油站，不失時機地建起溫室棚架廠，為縣內外發展溫室大棚的農戶供應鋼架；一面發動創業、帶著全村興建創業點，用自己的成功經驗去指導群眾創業致富。不到10年，他自己已經擁有塑業、棚架、加油站、家具廠等多個實體產業，資產遠超千萬元；全村在他的指導和支持下，開辦私營企業11家，新增個體工商戶90余戶，建起了現代化的中心村，黃鍋甑村成為全縣“黨員創業致富工程”的一面旗幟。因為成績突出，朱中華先后被評為市百佳村官、省市勞動模范。

2009年3月，朱中華被任命為鎮黨委委員，主要分工負責黃鍋甑村工作，成為“帶帽的”黨總支書記，還相繼當選為漣水縣人大代表、淮安市黨代表。這時，朱中華把精力投放到為全村建造幸福新家園上，想方法、籌資金為群眾建設農民別墅群，配套休閑廣場、健身中心、農家書屋，還要栽種苗木、設置景觀，創造整潔高雅的生活環境。安裝路燈的時候，村里缺少資金，他自掏腰包幾十萬元，事情被媒體報道后，有人問他，朱中華哈哈一笑:“我的就是集體的。”

“這6.7畝是我的”

但事物都是運動變化的，人也不是一成不變的。隨著時間推移，組織的信任、群眾的信服、屬下的敬畏，讓朱中華成為村里甚至鎮里有關黃鍋甑村工作唯一的“話事人”。村民們講，村里大事小事朱中華說怎么辦就怎么辦。“當時他們村的事情鎮里也不好問得仔細，畢竟是鎮領導嘛。”一位鎮辦事員這樣回憶。正因為這樣，曾經把國家集體的利益放在首位，不計較個人私利的朱中華有了變化。

2011年下半年，鎮里招商引進了一家木業公司，征用黃鍋甑村土地建廠房，按每畝2.5萬元進行補償。在丈量土地時，朱中華發現路西一塊6.7畝的集體土地也在被征用范圍內，想到最近手頭缺錢，就起了私心：村里缺錢自己能補上，集體的錢用用也是理所應當。但自己的家在路東，大家都知道，他就對村會計林建（另案處理）說：“這塊地是我的，鎮里早就給我了，忘了告訴你們，寫在我妻弟名下。”他的妻弟住在路西，一句輕描淡寫的話，會計造冊上報，11月，16.75萬元補償款直接打到了朱中華的銀行賬戶上。朋友來往、觥籌交錯，時間不長這些錢就用完了。

有一就有二，2011年7月份，235省道兩邊搞綠化，又征用到村里土地。這次不用朱中華勞神，負責丈量的林建早早地來報告，征地中涉及三塊集體土地，路西兩塊大約2.5畝，路東一塊約0.8畝，面積都不大。“路西的兩塊是你吧？”林建問。朱中華沒有否認，轉念一想，不能冷了下屬的心：“那路東的那塊就給你吧。”省道補償款是分三年發放的，當年林建拿走了8078元，朱中華拿了約2.5萬元，放在口袋里零花了。

我的村子我做主

由于有省道和縣道穿過，黃鍋甑村交通條件十分便利，加上創業氛圍濃厚，鎮里征用了該村土地建設工業集中區和農業觀光園，希望筑巢引鳳，盤活經濟。限于財力，征地補償款不是一次到賬，而是邊征用邊支付。但直到開工建設，還有約400畝土地的補償費用、部分農戶的拆遷安置補償及配套資金沒有到位，其中僅征用黃鍋甑村土地建設觀光園欠的補償款就有400萬元。

為解決這些問題和麻煩，鎮政府決定從觀光園項目所征土地中拿出120畝交給黃鍋甑村開發，條件是為鎮政府處理好上述一攬子補償問題。2011年5月，朱中華以村總支書記的身份代表村里與鎮上簽訂了協議。

8月，黃鍋甑村兩委班子會議，商量土地如何開發，干部們一致推薦由“人面廣、路子多”的朱中華全權負責，他也沒有推辭，答應下來。朱書記幾聲招呼，“好朋友”們都來幫襯，效果立竿見影。8月底，朱中華就和許志、程明兩人談好，向他們出讓57.8畝土地，每畝13.7萬元，總價792萬元，二人各出資396萬元。許志或是現金、或是轉賬，分幾次很快給了朱中華395萬元；程明經濟上暫時有困難，先拿出100萬元現金，提出剩下的想緩緩。“朋友嘛，誰沒有個困難。”朱書記仗義地一口應允。

之后，朱中華以每畝12萬-13萬元不等的價格向徐強、李春等人出讓了不同面積的土地，到2012年4月，120畝土地已經被朱中華分成數塊出讓，累計收款972.3萬元。這個數字來自于檢察機關的多方偵查取證，在當時，除了朱中華外，其他人根本不知。

“相互之間都很熟悉，做起事來也就沒那么多講究。”朱中華回憶，交錢拿地全憑誠信，合同協議都不需要，價格全在各人怎么談，談好后他在小本上記上一筆。不管是現金還是轉賬，近千萬款項都由朱中華一人經手，收錢時也是偶爾想起來才打個收條，有時候涉及萬元以下的“零星款項”，豪氣的朱書記揮手之間就免了。“當家”已久的朱中華早就忘了，開發土地是集體行為，收的款項應該納入集體賬戶，筆筆記清，但是既然是“全權負責”，他不說，也就沒人敢提。

收錢由朱中華說了算，支出多少也只有他明白。事后查證，到2012年7月，他本人或通過會計林建實際向村民支出補償資金799.78余萬元，賬面上已經收支相抵，差額172.51萬余元全部被他侵吞。

對于錢的去處，朱中華事后也無法一一回憶，他對檢察機關說：“以你們查證的為準，不管怎么說，錢肯定被我用了，由我負責。”經查證確認，其中一筆大額支出用于他的兒子在蘇南購買住房，當然，其他的支出也有去處。

女友女兒都要寵

花無百日紅，隨著年齡地位的增長，在結識了一名年輕女子小莉后，朱中華感到，當初和自己同甘共苦，一起奮斗的妻子已經失去了魅力，決心尋找新的激情。女友懷孕后，他堅決地和妻子離了婚，與女友同居。

2011年12月份，女友提出要開店。朱中華毫不猶豫，叫來了村會計林建，“提50萬元”。林建當天就到銀行，從保管的集體資金中提出50萬元現金交給了朱中華。“部分用于女友開店，部分用于我自己生意。”朱中華供述。直到次年7月，他才將這挪用的50萬元通過銀行轉賬還給了村集體。

2012年4月，已經被提拔為副鎮長的朱中華和女友一同到市區逛街，準備為快滿一周歲的女兒買一件禮物。女友看中了一件重180克的黃金飾品，說很適合給小女孩戴，價值7.1萬元。“買！”朱中華斬釘截鐵地說，但口氣豪爽的他并不想自己付賬。朱中華想到了承建黃鍋甑村建設安置小區工程的王偉，自己曾經多次幫他解決施工中困難，一番聯系，7.1萬元打到了朱中華指定的銀行賬戶上。回家后，看著小女兒戴著禮物可愛的樣子，朱中華滿意地笑了。

無監督處生腐敗

紙總歸包不住火，反映朱中華挪用和受賄劣跡的舉報信向檢察機關寄去。2012年11月，朱中華因涉嫌挪用公款和收受賄賂被漣水縣檢察院立案偵查。檢察官們本以為是一件“平常”的案件，但在偵查訊問中，敏銳的反貪人員在證據和朱中華的供述之間發現了矛盾，由此出發，經過五個月的艱苦努力，查清了他利用職務之便，采用騙取、侵吞等手段貪污土地補償款、土地開發收入余款等計人民幣192.54萬余元，其個人實得人民幣191.73萬余元；挪用公款50萬元歸個人使用和索取他人賄賂7.1萬元的罪行。面對數字，反貪檢察官充滿震驚，這是漣水縣檢察院建院以來查處的貪污金額最大的案件，朱中華堪稱當地貪腐“代表”。

2013年5月，檢察官依法提起了公訴，庭審當日，頗有些桀驁不馴的朱中華，留下了悔恨的淚水。2014年3月，一審宣判，法院依法以貪污罪、挪用公款罪和受賄罪，數罪并罰判處這位昔日“模范”有期徒刑20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17萬元。

長期掌權、得意忘形，不愿受到條條框框的管束；法律意識薄弱，總認為自己是村干部，做事可以靈活一些，放松了對自己的要求，這是朱中華痛定思痛的認識。對此，辦案檢察官有不同的剖析：鄉鎮對村級層面監督制度不完善、執行不到位；在新農村建設中急于見成效，怕麻煩，把關不嚴；政務不公開不透明，亟須加強。據此，漣水縣檢察院已經發出了檢察建議，督促整改。

編輯：鄭賓 39375816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