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適應經濟新常態
主持人語:
今年從一季度開始,中國經濟的波動性持續增強,盡管季度增速數據波幅微小,但經濟速度的放緩已日趨明顯,以中高速增長為特征的“適應經濟發展新常態”,逐步成為了全社會的統一共識。
然而,新常態并不會從天而降,適應新常態的過程,也不會是閑庭信步,更不可能一帆風順。那么,如何適應新常態下的中國經濟?這不僅是轉軌新常態過程中經濟速度下降可能帶來的發展困難,對全黨而言,這是又一次巨大考驗。
我們當下議論最多的一個話題就是經濟的新常態,所謂“新常態”就應該對應“老常態”,“老常態”是過去中國30多年的時間里,GDP平均增長是9.8%,這兩年經濟開始回落,今年上半年是7.4%,按照市場的預測,今年年底中國恐怕維持不了7.4%了,還會繼續下調。
經濟放緩,這是中國經濟新常態的一種表象,我的理解“新常態”絕對不僅僅是經濟速度的放緩,在經濟速度放緩的背后,還有經濟結構的優化,增長動力的切換,制度環境的改變,這才叫“新常態”。
中國過去30多年,我們的經濟增長得益于得天獨厚的資源,得益于前所未有的制度紅利,得益于中國獨有的人口紅利,還有我們中國東方特有的儲蓄紅利等等。但是今天這些支撐過去高速增長的因素都在消失或者減弱。比如說人口紅利,中國臨近了“劉易斯拐點”,這個在經濟學上有爭論,中國勞動力已經從絕對的無限供給變成了絕對數的下降。
中國是貿易全球化的最大受益者,過去30年,中國的出口總額增長了近九十倍,而全球貿易量僅增長了6倍,但是現在,上半年貿易對GDP的貢獻是負數。還有像能源、資源、土地、環境,中國現在都已經瀕臨危機,如果繼續高速增長,則難以為繼。
這種情況下,中央政府和國務院在制定“十二五”規劃的時候,就已經預計到了,把“十二五”期間的平均增長速度定為7%,而且決定我們的工作重點從過去的重速度、重規模、開發重大項目,轉到重結構、重質量、重效益、重民生,這就是所謂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結構優化、產業升級、打造中國經濟的升級版。
但現在我們擔心的不是經濟放緩,而是經濟在放緩的時候,政府能不能頂住壓力,堅定不移的進行結構調整?,F在出了一個非常關鍵的事,我們經濟放緩完全符合經濟規律,縱觀全球,包括發達國家和新興市場國家,一般情況下在高速增長30年到40年以后增速都會回落。
我們必須清楚的認識一點:GDP不僅僅是個數字的概念,不僅是個量的概念,決定GDP本質的東西是GDP的質量,GDP的技術含量,這是一個國家的競爭力。
我們也必須要認識到,以后的GDP,7%的GDP是什么樣的GDP,不應該都是鋼鐵、水泥、平板玻璃,應該是有更多技術含量的GDP。另外,從歷史階段來看,中國人均GDP已經接近7000美金了,這個叫中等收入國家。
中等收入國家跟新興市場比,已經沒有了廉價勞動力的優勢了,而和發達國家比還暫時不具備先進的技術,這就是所謂的“不上不下”。但在這個階段,由于人均收入提高了,這個社會的貧富差距拉大了,像中國連續十年,基尼系數都超過了國際警戒線,必然意味著社會矛盾的加劇,人和人之間的矛盾加劇,人和自然的關系不協調。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如果不正視的話,很可能會跌入“中等收入國家陷阱”。
所以,我們現在轉型升級,適應中國經濟的新常態,是每一個中國企業都應該深刻認識的,或者說應該正確認識的。當然新常態會有很多的矛盾,因為這些矛盾,比如經濟下行,會引起方方面面的矛盾。
具體地說,中國將面臨一個增長動力的切換期,經濟轉型和經濟結構調整的陣痛期,還有四萬億投資的消化期。這三期疊加,就會使原有的增長動力“三駕馬車”發生變化,而新的增長動力還沒有完全形成,這就是新舊動力的切換,老的不能再繼續了,但新的增長動力還沒有實現,這個階段是比較痛苦的,這也是一個過程。
中國已經再沒有“8”的時代了。至少未來的五年規劃再沒有“8”的時代,五年平均8%的時代結束了。明年經濟增長在7%左右,“十三五”時期是6.5%左右,只有增速下降到一個合適的位置,調整充分以后,才會在一個新周期循環往復。
整個“十三五”時期是中國1978年以來的超高速增長轉到新常態的轉折期。2020年實現全面小康后的新常態,就是5%~6%的增長。對這個與“十一五”中國經濟高峰期相比增速攔腰斬半的數據,我認為也難能可貴,在100多萬億元GDP的基礎上能有這個速度也是非常不錯的局面。
我測算,2020年中國經濟總量將接近100萬億元人民幣,相當于當期美國GDP總規模的水平,人均GDP提高到美國的五分之一左右,超過1萬美元。那么,增速減半條件下,百萬億元GDP還能實現嗎?
中國經濟總量今年會達到60萬億元,明年會達到65萬億元。6.5%的增速加上2%~3%的CPI,名義增長也達到8%~9%。到2020年,經濟總量肯定會超過100萬億元,大概能到110萬億元。十八大報告提出的2020年兩個“翻一番”目標,即使按照目前最悲觀預測的發展速度,也能夠順利實現。
就GDP而言,按照2014年60萬億元的規模,以6.5%的增速,4年時間就可以實現相比2010年的翻一番目標,即使以6%的最悲觀速度,也只需5年;就人均收入而言,按照2013年城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6955元和農民人均純收入8896元測算,未來只要6%(2014年一至三季度為6.9%)的增速,城市居民可支配收入6年就可以實現翻番。農民純收入以8%(2014年一至三季度為9.7%)的增速,只需要4年半。
這給中國經濟向新常態的調適和改革深化,留出了寶貴的調整空間。因此再度強調,“十三五”時期經濟發展的重心不是速度、數量和規模,而是發展質量,這也是新常態發展階段的必然趨勢。
要特別注意,如果未來出現的是規模意義上的6%,中國經濟毫無異議地陷入巨大困境;如果出現的是質量意義上的6%,那這個增速實現的成果,甚至可能遠超數量意義上兩位數的增長效果。
現在,一些地方政府為了穩增長急著救房市。一是該不該救?二是想救救得了嗎?這是對舊思維“水土不服”的表現,更是各級黨政領導心態不穩的表現。心態不穩,宏觀政策的執行就不可能真正穩,就可能走老路。穩增長就有可能演變成新的四萬億,產生問題將會比原來老的四萬億更嚴重。
把當前改革調整譽為“治病”,我覺得很恰當。這個病是補藥吃過了頭所造成的,醫治就不能再用吃補藥的辦法,盲目加大投資、擴張房地產,這樣做下去具有較大的危險性。必須在發展思路上解放思想,打破舊模式的路徑依賴,只有采取符合經濟發展規律的辦法,才能實現符合以質取勝的經濟新常態。
因此,穩增長,首先是各級政府要穩心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恢復到正常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估計要三五年時間,既不能著急,也不必過多悲觀,努力使中國的經濟走上健康發展的路,真正轉向有質量、有效率的經濟發展新常態。
對于中國經濟而言,仍然有一個現實擔憂令人難以釋懷,這就是所謂中等收入陷阱。
上世紀50年代后期到70年代初期,日本經濟增長年均高達10%以上。1973年中東石油危機后,迅速滑落到5%~6%的增長水平。日本當年掉下來的時候,人均GDP已經相當于美國的90%。如果我們這么掉下去,人均GDP持續徘徊在六七千美元,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風險就會很大。
從發展經濟學角度看,中等收入陷阱之所以發生,更重要的是經濟增長過程中,一者財富積累沒有更公正地得以分配,二者國家競爭力沒能更上一層樓。我們應該注意到中國有其獨特性,30多年改革開放的過程中,無論是經濟增長較快的時候,還是相對較慢的時候,中國政府始終在關注著就業率、老百姓的收入和技術進步。
這一屆政府在宏觀經濟指標中,提出了要讓老百姓富裕,讓所有人享受到改革開放成果。我認為,目前的著力點之一,就是大力發揮中小微企業的作用,通過大規模簡政放權優化市場環境,政策引導和支持這些企業良性發展,繁榮市場基礎,進而帶動就業并惠及最廣大的基層勞動者。近年來,居民收入增速連續跑過GDP,經濟增速放緩就業卻年年創出新高,就是最明顯的體現。
同時,改革開放以來,我們科技興國的戰略一直沒有放松,每一代領導集體都不斷倡導用創新來推動發展。如現在科技園區的興起,吸納了大批的大學生就業,包括我們正在帶的博士生,40%~50%都希望能夠創業。只要國家政策到位,給予一定的啟動資金,這些高素質人才進入創新創業的大潮中,會比上世紀90年代的“下海潮”創造更為驚人的高質量發展力量。
當前,一定要注意經濟增長的速度與質量匹配的問題,比如財稅體制改革和金融體制改革等如何配套。把所有人的力量調集在一起的時候,就夯實了經濟增長的基礎,也就夯實了收入提升的基礎。有了這些作支撐,西方經濟學所謂的“中等收入陷阱”,相信我們就能夠平穩地安然度過。
在當前經濟結構仍然處在調整狀態的大背景下,就像權威專家的態度一樣,要用長遠眼光分析中國經濟,不要再用“最低”這樣的詞描述增長速度,切忌“把話說得太滿”。
對各級黨政領導干部而言,新常態下的中國經濟,這可能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第三次發展思路的大轉折。第一次是從革命戰爭轉型到建設國家,第二次是從計劃體制轉型到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第三次是從規模發展轉型為質量發展。同前兩次一樣,這一次也沒有現成的方法可以拿來,現實環境和發展條件都是全新的。
目前,許多在各級部門和地方干部中的“規模發展大師”,已經表現出了較為普遍的“水土不服”。某些經濟部門,面對復雜局面只會用“一刀切”的總量調控,乃至出現“孩子和臟水一塊兒潑出去”的現象;某些地方政府,沒有土地和資金就不會搞發展,仍然傾心于“大發展=大投資”的“一招鮮”,甚至一些地方出現掛深化改革“羊頭”、賣投資擴張“狗肉”的現象等等。這都是工作思路不適應新環境的突出表現。
在全球大調整中,相比世界諸國,我們在資金、技術和發展潛力上具備較為雄厚的支撐條件,尤其是三中全會“深化改革”《決定》和四中全會“依法治國”《決定》兩份重大制度改革的部署,使得中國改革發展大調整在戰略部署上,已經走在了世界前面?,F在主要矛盾就集中在能否在貫徹執行上盡快“適應經濟發展新常態”這個嚴峻挑戰。
而所謂的“適應”,一方面是全社會諸行業領域的生產力,調整各自內部生產關系以適應新發展環境;另一方面則是具體政策制定和執行部門,切實領會和貫徹兩個《決定》的精神,在工作思路、發展理念、思想理論乃至心態上,根據“新常態”的現實調整方向與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