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聚歷史幽香的大、小羊宜賓胡同

北京有好多條古老的胡同都有著悠久的歷史和講不完的動人故事。筆者曾因家里拆遷而搬進大羊宜賓胡同一個親戚家的房子，后來翻閱史料才知道這條胡同凝聚著歷史的幽香。

大、小羊宜賓胡同位于北京東單東面、建國門西北面，明代叫楊儀賓胡同。在明代，宗室諸王的女婿稱為儀賓，這是對上層的尊稱。普通百姓只知道駙馬，知道儀賓的很少，所以長期口耳相傳就走樣了。有的學者以為是由大羊尾巴（讀“以巴”）和小羊尾巴改為大、小羊宜賓胡同的，其實有誤。

談到大、小羊宜賓胡同的歷史，不能不提到“五四運動”。1919年5月4日，學生游行隊伍從天安門廣場出發，向東交民巷使館區進發，至東交民巷西口時，被巡捕攔阻，后北轉經富貴待（南公安街）、東長安街、東單、石大人胡同（外交部街）、大羊宜賓胡同和小羊宜賓胡同，至趙家樓胡同曹汝霖的住宅。憤怒的學生見曹宅大門緊閉，門前有三四十名警察守衛，無法入內。當時，北京高等師范學院（今北京師范大學的前身）的學生匡互生第一個從臨街的窗口跳入曹宅，打開大門，群眾一擁而入。學生們痛打了正在這里的章宗祥，因未尋見曹汝霖，進而“火燒趙家樓”，爆發了震驚中外的“五四運動”。

這條胡同里還住過瞿秋白。1923年1月初，瞿秋白乘坐的國際列車到達滿洲里，在哈爾濱停留三天，1月13日到達北京?；氐奖本┖?，瞿秋白住在東城大羊宜賓胡同堂兄瞿純白家中。瞿純白的住所，是一個不算小的宅院，進入大門，左邊是個偏院，左邊第一進是前院，院中植有兩株西府海棠，瞿秋白住在前院的正房，中間隔著堂屋，與瞿純白夫婦的房間相對。右邊第二進的大院周圍有三個小院，分布著廚房、客房、洗澡房等。夜里，瞿秋白經常伏案寫作至深夜。

《國際歌》的歌詞，就是瞿秋白住在這里時重新翻譯的。在此之前，《國際歌》在中國已有三種譯文，但由于譯文不夠確切，而且沒有與原歌的曲譜配譯，一直不能歌唱。為了使《國際歌》成為中國廣大勞苦群眾的歌曲，瞿秋白按照曲譜配譯中文歌詞。他借用瞿純白家的風琴一邊彈奏，一邊反復吟唱譯詞，不斷斟酌修改，直到順口易唱為止。法文“國際”這個詞，如果譯成中文，只有兩個字，而這個音節有八拍，不容易唱好。瞿秋白經過再三斟酌，采用音譯“英特納雄納爾”。這個唱法，一直沿用到今天。

在《費正清的中國世界——同時代人的回憶》和《費正清自傳》中，30年代費正清在北京的寓所地址，都被譯為“太陽一品胡同”，在北京的地圖上，是不可能找到這個胡同的。這是“大羊宜賓胡同”之誤。大羊宜賓胡同位于東城，與梁思成、林徽因夫婦居住的總布胡同相鄰，梁、林的公子梁從誡回憶說：“從我咿呀學語時起，我就稱他們費伯伯和費姨了。那是在30年代，我還是一個孩子，我和我妹妹用那種稱呼，只因為他們是我父母最親密的朋友。”遺憾的是，在《費正清的中國世界——同時代人的回憶》一書中，梁從誡的名字卻錯譯成“梁孔潔”。

翻閱《魯迅日記》發現先生記載：今日到東城小羊宜賓胡同訪鄭振鐸先生。才知道鄭先生也曾居住于此，但具體的位置已無從考證。上世紀50年代，全國有影響的刊物《人民文學》的編輯部辦公地址也在這里，翻閱當年的刊物可見封底印有“北京東城小羊宜賓胡同三號”的字樣。那時候《人民文學》在讀者心目中的地位是多么神圣。

50年代末，《人民文學》編輯部由小羊宜賓胡同遷出。小羊宜賓胡同3號改為5號，成為作協干部宿舍。當時住著很有影響的作家秦兆陽、葛洛、黃秋耘、聞山、申述、呂劍、王景山等。后又住進著名作家張天翼?！拔母铩焙?，沈從文先生被安排住進5號院中院東偏房。黃永玉用他的筆如此記錄沈從文先生其后的生活場景，在小羊宜賓胡同和大羊宜賓胡同交界處有一個公共廁所，不知道這是不是黃永玉文章里曾經提過的那一個：“有一次，我跟他從東城羊宜賓胡同走過，公共廁所里有人一邊上廁所一邊吹笛子，是一首造反派的歌。他說，‘你聽，弘歌之聲不絕于耳！’”如今，小羊宜賓胡同5號的大院子已經沒有了，原址聳著一幢16層高樓。

而今大、小羊宜賓胡同已經漸漸被一座座樓房侵蝕，胡同北面已經成為一座座的樓房，而胡同南面屈指可數地保留著一些四合院。由于附近各種旅館和招待所的興起，每天傍晚胡同里都擺滿了各種小吃攤位，環境漸漸變得喧鬧。燈影交錯的時刻，這條胡同變得讓我越來越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