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造一個愛人和同志

他們的愛情，正如他在《創造》一文中所寫：“一個男子，可以將自己非常傳統的妻子培養成一位具有新知識的女性。男人可以憑自己的能力創造一個‘女人’。”

茅盾的母親陳愛珠是一個讀過不少書，既具有新思想又能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茅盾是個孝子，對母親十分尊重。1918年，茅盾來到商務印書館工作，頗受上司器重，事業開始揚帆。

母親問他有沒有女朋友，他說沒有。母親說：“那就把孔家小姐娶來吧。不過，她不識字怎么辦？”茅盾說，媳婦不識字，母親可以教她嘛。就這樣，孔氏進了沈家。過門后婆婆一問，新媳婦只認識一個“孔”字和從“一”到“十”的數目字，而且連個正式的名字都沒有，阿三阿三地叫，也不好聽。茅盾和他的母親商量著為新媳婦取個名字，叫“孔德沚”。

結婚3天回門，新媳婦埋怨當閨女時家里人沒有讓她上學讀書，在閣樓上同母親大吵了一架。她哭道：“丈夫和婆婆都知書達理，自己卻不識字，哪有共同語言？”紅著眼睛回到婆家后，婆婆說：“想識字還不容易？我教你。”于是，小媳婦訂下了自學計劃，上午由婆婆教古文，下午練習寫作文，其間婆婆還送她去學堂。幾年下來，她的文化程度就達到了高小水平。婆婆教不了啦，婆媳倆商量著要到上海，讓茅盾繼續教她。

1921年春天，陳愛珠帶著孔德沚從故鄉烏鎮來到了上海。母親和妻子的到來，解了茅盾的寂寞之苦，尤其是見妻子已經識文斷字，他更是高興不已。夫妻恩愛，婆媳和睦，家庭溫暖，其樂融融。

1921年中國共產黨成立，茅盾成為中共最早的53個黨員之一。他利用在商務印書館工作的有利條件，擔任中央聯絡員，負責將來自全國各地基層組織的信件轉呈中央。為了隱蔽，每封來信的外封寫“沈雁冰”，內封則寫“鐘英小姐”，有時則直接寫沈雁冰轉呈鐘英小姐。久而久之，同事們紛紛猜測，“鐘英小姐”不會是茅盾的情人吧？

茅盾有個情人的消息傳到了孔德沚的耳朵里，她開始鬧別扭，母親也要拿茅盾是問。為消除誤會，茅盾征得組織上的同意，向妻子和母親“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并告訴妻子，“鐘英”是“中央”的諧音，根本就沒有這么一位“小姐”。孔德沚恍然大悟，誤會煙消云散，從此更加全心全意地支持丈夫的工作，追隨丈夫一道投身于革命的洪流之中。

不久，經瞿秋白夫人楊之華和妯娌張琴秋的幫助，孔德沚開始從事婦運工作，還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抗戰開始后，孔德沚跟隨茅盾歷盡艱辛，各地輾轉，始終不離不棄。朋友說。茅盾不僅創造了一個愛人，也創造了一個同志。茅盾則說：“我和德沚雖不是先談戀愛，然后結婚，但我愛之敬之。”

“文革”中，孔德沚患糖尿病，一病不起，全靠70多歲的茅盾照顧伺候。一天夜里，孔德沚從床上跌落到地上，無力爬起。茅盾想扶起她，卻因體力不濟沒有成功。 身邊無人幫忙，他便陪著妻子在地上—直坐到天亮。孔德沚去世后，茅盾親手為老伴揩身換衣，放聲痛哭。

30年后，茅盾的兒子第一次打開母親的骨灰盒，發現里面有一張小小的字條，上寫：“亡妻孔德沚，1970年1月28日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