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華

2013年深秋的一天，筆者來到四川廣元市魯家灣孫華診所，走進掛滿了錦旗、匾額的院落里，堂屋正中那塊“醫道高遠”的金字木匾分外醒目。診所的主人、年近八旬的志愿軍老戰士孫華熱情接待了筆者。孫老精神矍鑠，向我講述了60年前他給賀龍當警衛的故事——

1934年8月17日，孫華出生在廣元魚翅鄉的一個貧苦農民家庭。他8歲喪父，10歲便給人幫工掙錢糊口。1951年3月，17歲的孫華參加了志愿軍，成為一名工兵戰士。

工兵的任務是筑工事、修地堡和挖戰壕，成天爬冰臥雪、餐風露宿，吃的是罐頭、壓縮餅干和干白菜，喝的是雪水。由于孫華表現突出，曾榮獲“抗美援朝功臣”勛章一枚。“那年月，最艱難的是下雨天無處藏身，只好用背包帶把自己綁在樹干上站著睡覺。”回憶當時的情景，老人至今唏噓不已。

1952年7月，孫華所在部隊奉命從朝鮮回國，改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公安部隊獨立團二營，開赴中緬邊境鎮守邊關。孫華記得，翻越海拔4800米的碧樂雪山時，積雪將近一米深。行至半山腰時，空氣稀薄，呼吸變得困難，一個戰友不慎摔倒，孫華趕緊去拉，自己卻跌入3米深的雪坑。危急關頭，戰友們解下綁腿帶連結起來，連拖帶拉才將他拽了出來。

1953年年初，孫華所在部隊移師重慶，改編為西南軍區司令部警衛團8連，負責擔任賀老總的警衛任務。當時的賀龍，雖已調任國家體育運動委員會主任，但仍兼任西南行政委員會副主席。

重慶曾是西南地區政治經濟的中心，是抗日時期國民黨的陪都。解放初期，從城市潛逃到農村的敵特分子紛紛潛回城市，和城市的匪特相勾結，進行襲擊哨兵、破壞機器、投毒暗殺等破壞活動，治安形勢非常嚴峻，僅1950年1月至4月，全市便偵捕敵特分子1511人。

年僅19歲的孫華一身戎裝，配手槍、卡賓槍、沖鋒槍各一支及20發子彈。那時，年輕的孫華充滿了自豪感，他說：“能為賀老總站崗放哨，是我當兵最大的榮耀?！彼蛻鹩褌兏叨染璧厥匦l著軍區司令部大院，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蛛絲馬跡。

有一次輪到孫華站崗，一位部隊首長要求見賀老總，不知怎么的，這位首長拿不出證件，孫華堅持不放行。僵持中，有人將此事報告給了賀老總，賀老總親自出來才為這位首長解了圍。事后，賀老總還在機關軍人大會上表揚了孫華。

還有一次，孫華穿便衣在司令部門外放流動哨，突然看見有個穿軍裝的人朝大門走來。孫華見那人神色不對，軍裝顏色也不對，便向戰友示意嚴加盤查，結果從那人身上搜出了消聲手槍一支。經審查，這家伙是國民黨潛伏特務，準備刺殺西南軍區重要領導人，沒想到栽在孫華和他戰友的手上。

一天，賀老總在司令部大院轉悠，老遠發現孫華煩躁不安地踱來踱去，便喊道：“小鬼，過來?！睂O華跑步過去敬了個禮，說：“首長有何指示？”賀老總笑著說：“小鬼，是不是煙癮犯了？”孫華一下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沒有，我沒有煙癮?！蹦赀^半百的賀老總哈哈一笑：“小鬼你別騙我了，看，你嘴皮都干了?！闭f罷，賀老總把他叫到辦公室，從抽屜里拿出兩包“大前門”硬塞到他手上。那一刻，孫華的眼睛濕潤了。

半年后，賀老總結束了他在重慶的公務，就在離開重慶的前幾天，他在司令部大院再次碰到了孫華，于是親切地對孫華說：“小鬼，來來來，我們合個影?！甭牭劫R老總的招呼，孫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時愣在了那里。賀老總見他不知所措，又招了招手說：“小鬼，快來嘛，別不好意思！”孫華慌忙給賀老總敬了個禮說：“謝謝首長！”后來這張照片被孫華作為心愛之物，無論走到哪里都帶在身邊。可惜的是，“文革”期間他因說錯了一句話而被投入監獄，他與賀老總的合影照片也被人抄走，從此失落，這成為他此生最大的憾事。

60年過去了，孫華早已從志愿軍老戰士成為一名老中醫。多年來，他先后為1000余名患者治好了各種疑難雜癥，免收患者醫藥費18萬余元，成了方圓百里的知名醫生。2008年，74歲的孫華光榮入黨。令人感動的是，他與癌魔抗爭了15年，其間仍堅持治病救人。他說：“治好一個患者，就多一份快樂，我的診所永遠向鄉親們敞開?！彼麩嵝墓媸聵I，積極參加各種公益活動，累計捐款16萬余元。他還被多所小學聘為少先隊校外輔導員。

至今，每當孫華回想起賀老總送給他兩包“大前門”香煙的一幕，每當他回想起與賀老總合影的一刻，他都感到特別親切和溫暖，仿佛就像昨天發生的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