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菲爾鐵塔：巴黎通往世界的地標

埃菲爾鐵塔和由十五個人的塑像組成的噴泉，哪一個才算藝術？

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總統薩迪·卡諾的答案是：噴泉。

1889年5月6日，世界博覽會在巴黎開幕。同時展現在世人面前的，還有一座320米高的鐵塔。薩迪·卡諾在出席博覽會時，指著這座龐大的鋼鐵之軀問道：“這塔保證不會倒嗎？”旁人回答說：“我想它會把我們大家都埋到地里去的……”

鐵塔對面是一個噴泉，這個噴泉由十五個人的塑像組成。薩迪·卡諾在路過噴泉時，停了下來，對著那些塑像說：“這才算藝術。”之后，他再沒看鐵塔一眼。

這座鐵塔就是人人熟知的埃菲爾鐵塔。那個曾經被他稱為藝術品的噴泉早已不在了，而埃菲爾鐵塔作為法國的地標性建筑，歷經125個春秋，仍然屹立在塞納河畔。

高塔之夢

埃菲爾鐵塔的誕生源自1884年法國政府的一個決定。那一年，為了慶祝五年后的法國大革命一百周年，法國政府決定在1889年舉辦世界博覽會。同時，為了展示法國所取得的物質成就和強大的工業能力，政府決定建造一座超過300米的高塔，并公開征集設計方案。

人類對于高塔夢想古已有之。西方傳說中的巴別塔就是人類通天夢想的最好證明。在法國人打算建立一座高塔之前，世界上其他地區的設計師和建筑師，已經有人在醞釀建造一座高塔，但是這些想法大多半途而廢。美國有兩名工程師曾經計劃為1876年費城博覽會建造一座300米高的高塔，但最終沒能完成。

建造高塔的“英雄帖”發出后，博覽會一共收到了700多份競標方案。1885年，有位法國建筑師召開發布會，說明了自己的高塔設計方案。他打算用水泥和石塊建造一座300多米高、塔頂帶有電光源的“太陽塔”，期待照亮巴黎每個角落，并且“在黑夜里，不管在什么地方，人們都可以有足夠的亮度來閱讀報紙”。另外，這名建筑師還計劃在塔底下建一家醫院，病人可以在那里呼吸到“一種通常只有在山上才能呼吸到的新鮮空氣”。

最終，“太陽塔”被排除了，其他的幾百份計劃也紛紛落選。笑到最后的是一份來自法國著名建筑師埃菲爾的設計方案，他和他公司的工程師打算用鋼鐵建造一座300米的高塔。可以說，這座即將豎立在巴黎的鋼鐵之塔，不僅代表了人類建筑高塔的夢想，也符合當時法國工商部長、博覽會總監洛克魯瓦的目標：使這座建筑物成為“冶金工業的原創性杰作”。

1887年，埃菲爾正式與政府簽訂合約，雙方約定了建筑期限和財務事宜。埃菲爾要建成300米高的鐵塔，并于1889年巴黎博覽會開幕前投入使用。

反對者眾

埃菲爾建造鐵塔的過程并非一帆風順。在鐵塔正式建造之前，就有報紙發表評論，認為在戰神廣場旁邊豎起這樣一個“用鋼板和螺絲安裝起來的柱子”，實在大煞巴黎風景。也有人說，鐵塔不該建在塞納河畔，而應該移到巴黎遠郊的小山坡上。住在鐵塔附近的市民總有這樣的擔憂，他們覺得鐵塔沒準哪天就會倒下來，將他們的房子砸爛。其中一位市民甚至對埃菲爾提起訴訟，并在法庭上提出這樣的質疑：“要是鐵塔倒下來，壓倒我的房子怎么辦？”由于沒有保險公司愿意提供保險，埃菲爾只好讓自己的建筑公司出錢為居住在鐵塔附近的百姓承保。

1887年1月26日，鐵塔正式破土開工。在動工19天后，鐵塔修建過程中最有影響力的反對聲音出現了。當時，巴黎的一批藝術家和建筑師聯名發起了一份抗議書，刊登在1887年2月14日的《時代報》上，義正言辭地對鐵塔進行了批判。他們寫道：

我們這些作家、雕塑家、建筑師、畫家，以及一些熱愛迄今為止尚未受損的巴黎美麗景觀的人，現在，以備受輕蔑的法國美學之名義，并以受到威脅的法國藝術和歷史的名義，對在首都中心建立無用的、可怕的埃菲爾鐵塔，表達強烈、憤怒的抗議。巴黎城，難道將要與此稀奇古怪的風格，與一位機械設計師的粗俗而帶商人氣的想象，長久地聯系在一起，以至于無可挽回地蒙受羞辱和變得丑陋嗎？因為，連商業化的美國都不想要的埃菲爾鐵塔，無疑將成為巴黎之恥。對此，人人覺察，人人議論，人人深受折磨，而我們的抗議只不過是如此自然地對飽受震驚的普遍意見之微弱回聲而已。最后，當外國人來參訪我們的展覽會時，他們會驚異地說道：“什么？法國人就是用這種可憎之物來使我們接受他們如此浮夸的趣味觀念的嗎？”他們有理由嘲笑我們，因為崇高的哥特式的巴黎、皮熱、日耳曼-皮隆、讓-高容、巴里等人的巴黎，將要變成埃菲爾先生的巴黎了。

這份抗議書一共得到五十位簽名者的響應，簽名者幾乎囊括了當時巴黎各界的名人，包括音樂家古諾、詩人普呂多姆、作家小仲馬、莫泊桑等。他們對破壞巴黎市容的鐵塔提出抗議，并且決不容忍一個機器制造商來污損巴黎的歷史盛名。其中莫泊桑的反對最為強烈，也最為持久。在埃菲爾鐵塔建成后，幾乎所有人都承認了這一建筑的偉大，唯有莫泊桑依舊固執地討厭鐵塔。有一次，人們看到他在埃菲爾鐵塔內的飯店吃飯，以為他接受了埃菲爾鐵塔，可他依舊狡辯說自己之所以在埃菲爾鐵塔里面用餐，是因為“這是巴黎唯一看不到埃菲爾鐵塔的地方”。莫泊桑到國外旅行的時候，也不忘對埃菲爾鐵塔評論幾句：“我離開了巴黎，離開了法國，因為我極其討厭那座埃菲爾鐵塔。”

鐵塔并沒有因為抗議書就停止建造，埃菲爾也對抗議書進行了有力的回應：“因為我是工程師，你們是不是就以為我不關心美觀了？我現在努力做的，正是要使鐵塔堅固持久、美觀大方。為什么我們不努力做到呢？難道剛勁有力與和諧協調毫無關系嗎？我認為建筑物的四條符合計算數據的弧形支腳，會給人們留下剛勁有力、美觀大方的深刻印象。”

鐵塔之父

在當時的巴黎乃至全世界，毫不夸張地說，如果埃菲爾不來建這座鐵塔，恐怕沒人能承擔起這個任務。

埃菲爾的全名是亞歷山大·古斯塔夫·埃菲爾，1832年出生于法國第戎。1855年，埃菲爾畢業于中央工業和制造學院，此后一直致力于金屬結構建筑，尤其擅長建設橋梁。1856年，埃菲爾前往巴黎，投身冶金制造工業。兩年后，他便在建造加隆河鐵道橋的工程上一展身手，將鋼筋、鑄鐵、水泥等材料組合到一起，在波爾多的加隆河上架起一道長達500米的大橋。埃菲爾之后又設計了幾座橋梁，1877年，他在葡萄牙的杜羅河上建造了一座跨度為160米的鋼拱橋，大膽創新的設計在當時毫無先例。等到法國政府為了舉辦世界博覽會征集鐵塔方案時，埃菲爾建造的橋梁早已遍布世界各地。

埃菲爾另一件令世人矚目的作品是紐約自由女神像的骨架。1875年，法國雕塑家巴托爾迪主持建造一尊即將豎立在美國紐約港的自由女神像。為了讓其經得住強勁的海風，巴托爾迪請埃菲爾來設計女神像的鋼鐵骨架。

最初提出埃菲爾鐵塔設計方案的并不是埃菲爾本人，而是他公司的兩名工程師諾古伊爾和葛希林。最初，埃菲爾對這個方案并沒有太大的興趣，但后來他轉變了態度，并且在此方案上做了很多獨立的修改。他為鐵塔設計了蛛網式的鏤空結構，以解決鐵塔的抗風問題。

憑空豎立起這樣一個鋼鐵巨塔絕非易事，埃菲爾鐵塔重達7000多噸，使用了1.8萬多個精密度達到十分之一毫米的金屬制件，施工時需要鉆孔700萬個，需要安裝250萬個鉚釘。安裝到鐵塔上的每個部件事先都經過嚴密計算，在工場加工制造完畢，再經過檢驗和編號，然后運到施工現場。埃菲爾公司的數十名工程師草擬了5300多張草圖，施工必須嚴格按照設計圖紙進行，工人在裝配時不允許有絲毫差錯。

地基打好之后，四條支撐鐵塔的支柱也豎立起來，圍成一個邊長130米的正方形，完全可以支撐7000多噸重的鋼鐵結構。施工現場有四臺吊車，將各個部件準確地送到每個指定的施工地點。1888年3月，鐵塔第一層安裝完畢后，四臺吊車又被移到第一層的平面上，繼續將部件傳送給更高處的工人。

隨著鐵塔高度的增加，工人的施工高度也逐漸上升到一二百米。修建鐵塔的很多工人都參加過埃菲爾的高架橋工程，他們對于高空作業得心應手，彼此之間配合默契，被人們稱為“空中巧匠”。

榮耀之塔

1889年的3月31日，是法國歷史上的大日子。那一天，巴黎全市人民都忙著趕往塞納河畔的戰神廣場，去見證鐵塔的落成。廣場上的軍樂隊鳴奏起《馬賽曲》，法國的首腦也來到現場，工人、民眾都聚集起來，主角自然是他們眼前這座320米高（塔身加上塔頂部件）的龐然大物。

下午兩點三十分，法國三色國旗在鐵塔避雷針尖頂處被豎起，沒有哪個國家的國旗比法國國旗飄揚得更高。古斯塔夫·埃菲爾說：“為了近代科學的光榮，為了更為偉大的法國工業的榮譽，我想建立一座凱旋門，它將可以和幾個世代以前為征服者建立的凱旋門同樣地激動人心。”

官方將鐵塔稱為“有史以來圍觀者最為震撼的機器”。人們先是叫它“320米高塔”或“320米高鐵架”，最終，鐵塔以“埃菲爾”命名。埃菲爾鐵塔成為當時的世界最高建筑，這個紀錄在1930年才被紐約克萊斯勒大廈打破。

埃菲爾鐵塔的外面包裹著9萬個煤氣噴嘴照明燈，一年后，噴嘴燈被5000個電燈泡取代。塔的第一層設有一家酒吧、三家餐館。《費加羅報》在第二層設立了編輯室和印刷廠，在博覽會期間每天發行報紙。《費加羅報》還將一個復印機擺在埃菲爾鐵塔第一層。購買當天日報的游客，如果額外支付一筆費用，就可以由報紙刊出他到過埃菲爾鐵塔的證明。博覽會召開的六個月內，鐵塔總共接待了將近190萬名游客。

曾經被巴黎大多數人厭惡的埃菲爾鐵塔迅速征服了法國，成為“建筑藝術者的巨著”。它不僅象征著20世紀鋼鐵時代的到來，同時對于法國人的民族自豪感也是一種極大的鼓舞。

逃過數劫

依據最初的合同，埃菲爾鐵塔將在建造20年后被拆除。于是埃菲爾在鐵塔被拆之前，發起了拯救鐵塔的運動。為了體現鐵塔的實用性，埃菲爾在塔上設立了自己的實驗室，并且進行了5000多次實驗。1903年，菲利埃上尉在鐵塔上安裝了第一根無線電，并最終成功與其他國家建立了無線電聯系，最遠可以傳輸到北美洲。無線電實驗的成功也幫助埃菲爾鐵塔逃過一劫，避免了在1909年被拆除的命運。今天，埃菲爾鐵塔上面仍然設有天線，用來傳輸電視和電臺信號。

1914年，一戰爆發。埃菲爾鐵塔上的無線電被用于軍事監聽，幫助法國及時了解敵軍動態。1940年，德軍攻占法國，與巴黎一同淪陷的還有埃菲爾鐵塔。為了阻止希特勒登上埃菲爾鐵塔，法國人毀掉了鐵塔的電梯，這樣，即使希特勒征服了巴黎，他卻無法征服法國的象征——埃菲爾鐵塔。1944年，諾曼底登陸改變了歷史的軌跡。盟軍即將解放巴黎，在撤離巴黎之前，希特勒曾下令將埃菲爾鐵塔炸毀，肖爾蒂茨最終沒有執行命令，埃菲爾鐵塔再次幸運地逃過一劫。

戰后，埃菲爾鐵塔成為了世界性的旅游勝地。1991年，埃菲爾鐵塔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法國人在埃菲爾鐵塔下為埃菲爾設立了一尊銅像，以紀念這位建造者的功績。正如愛迪生參觀鐵塔后在留言簿上寫下的那樣：“致埃菲爾——只有勇敢的建設者才可以完成一項如此巨大而原始的現代工程標本，我把最高的敬意和欽佩給予這些工程師。”埃菲爾和他手下的工程師，以及所有參與建造鐵塔的工人們，確實配得上這個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