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硅谷的靈魂:硅谷的文化貢獻和不可復制的悲劇
只有深入更久遠的歷史,我們才能探知硅谷的靈魂,才能洞察硅谷創新生生不息的文化根源。有了斯坦福“校企合作”的校園文化,以及研究機構的工程師文化,加上無線電波一樣,彌漫在整個硅谷的無線電愛好者的極客文化,硅谷革命的條件才真正具備了。
有了文化的基礎和歷史的浸淫,硅谷就開始步入了技術創新的快車道。1951年特曼建立了斯坦福研究園,為創新生態體系的構建準備了條件。1955年,肖克利辭去貝爾實驗室的工作,在硅谷成立了肖克利半導體實驗室。他為硅谷招來了像摩爾、諾伊斯等一批技術天才。但由于其管理能力的嚴重欠缺,兩年后,那些技術天才紛紛離他而去,如同蒲公英的花絮一般,帶著從他那里學來的技術創辦了自己的公司。其中1957年創辦的仙童公司成為了美國半導體工業的黃埔軍校。
無論是60年代硅谷集成電路時代的崛起,還是70年代個人電腦時代的神話故事以及90年代的互聯網浪潮,包括最近5年硅谷風卷殘云般主導了全球移動互聯網。這些故事都已經在每一本硅谷的書籍中反復書寫,無須我們再一次重復。
但是,在眾多的光環之中,我們必須認識到,硅谷的勝利首先是獨特的文化勝利,而不僅僅是這些技術、產品、人物和企業的勝利。而人們往往將注意力聚焦到這些人物和企業成功后的財富和榮譽之上。其實,這些只是硅谷精髓的外在表現而已。
首先,硅谷的文化肯定不同于資本主義主流文化。否則,硅谷的故事就應該出現在資本主義的誕生地——歐洲。但是,事實上,歐洲在20世紀全球高科技創新浪潮中乏善可陳。
其次,硅谷的文化也不同于美國主流文化。否則,硅谷的勝利應該首先出現在更能夠代表美國主流文化,各方面條件更優越的紐約和波士頓。事實上,紐約作為IBM的總部的確在20世紀早期引領了封閉、沉悶的大型機時代,而波士頓在20世紀中期引領了小型機時代。但是,這些得天獨厚的領跑區域,很快在20世紀后半葉,紛紛衰落,完全唯硅谷馬首是瞻。
因為,只有硅谷的文化真正地吻合了人類信息文明的價值取向——自下而上、草根至上、自由組織、歡迎失敗、歡慶成功、愛好者驅動、創新為榮。這里不相信軍事化的戒律和對權威的膜拜,卻對技術創新有著宗教信仰般的執著。從解放信息開始,通過不斷的技術創新賦予每一個人更多的能力,更多的權力,更多的機會。
就是這種反主流文化與科技文化相互融合的創業文化,讓硅谷脫穎而出。紐約也有反主流文化,波士頓也有科技文化,但是它們都缺乏兩者的融合所產生的化學反應。這種文化顯然與傳統商業文化不同,與房地產利益主導的區域開發文化也是對立的,與政府主導的政治文化更是天敵。這就是為什么世界各地,以及中國各地紛紛學習硅谷,卻難以形成和硅谷類似的創新創業生態體系的根源。因為技術可以引進,企業可以引進,產業也可以扶持,但是符合信息時代的硅谷文化,是難以簡單引進和模仿的。
從這個意義上講,硅谷最大的貢獻不在于它所創造的企業和產品。而是硅谷所特有的文化和價值觀,通過硅谷的每一個公司,硅谷的每一個人物,硅谷的每一個技術和產品,輸入到世界各地。雖然學習和模仿者們前赴后繼地失敗,但,硅谷的文化已經深入我們的生活,深入我們每一個人,并且為我們全新的信息時代賦予靈魂和生機。
硅谷最佳傳記:《驚世偉績》透視作為天堂和地獄的硅谷
顯然,硅谷已被充分神化。有關硅谷的每一個文字,都或多或少閃爍著神奇色彩。畢竟,硅谷不僅僅是美國夢的化身,更是信息時代的奇跡,不僅僅是全球IT業技術創新的心臟,更是IT業精神文化的圣地麥加。不可否認,硅谷是地球上離神話最近的地方,如果世上沒有神話,硅谷自身就可成為神話。
到20世紀末,硅谷已經擁擠著7000多家電子和軟件公司,居高臨下,直接向世界發言。全球100家最大高科技公司中20%以硅谷為大本營。這里每周誕生11家新公司,平均每五天就有一家新公司上市,每天新增62個百萬富翁,硅谷股票市場總價值超過5000億美元。全美信息技術的風險資金有1/3傾注于此,單是1997年就達36億美元,為硅谷催肥煽火。英特爾、惠普、思科(3Com)、蘋果、Sun、Netscape、Oracle、SGI、Adobe、Yahoo、EBay……不但是硅谷的驕傲,也始終是全球關注的焦點。Andy Grove、Steve Jobs、Jim Clark、 Mark Andreessen、Larry Ellison、John Morgride、Gordon Moore、Scott McNealy、楊致遠(Jerry Yang)……他們不但組成了硅谷陣容龐大的億萬富翁俱樂部,也是當今IT業的連袂主角。這里不僅誕生了袖珍計算器、影象游戲機、個人電腦、無線電話、激光技術、微處理器和數字手表,還奉獻了NC、瀏覽器、Java、搜索引擎,以及互聯網各種創新的商業模式。這些公司、人物、技術和故事通過媒體傳播到世界各地,并在傳播過程中重新編寫,重新剪輯,不斷神化。
70年代初,硅谷半導體工業的興旺就已成為全球注目的中心,但媒體狂熱的宣傳還是在80年代初。1984年《硅谷熱》(Silicon Valley Fever)出版是一個里程碑,硅谷借助一本薄薄的書,正式將這股傳奇的熱浪傳遍全球。作者之一羅杰斯是斯坦福大學國際傳播學教授,另一作者拉森曾是硅谷的一名工程師。他們廣泛采訪,大量翻閱,寫出了這本資料、數據、文獻豐富齊全的暢銷書。當時國內就有好幾種版本,印數過十萬。該書基本上全景式地描繪了硅谷并介紹了硅谷的主角——工程師、企業家和風險資本家,也敘述了蘋果、惠普、英特爾等公司的發家史。當然也觸及了無政府性、兩極分化、交通擁擠、環境污染、社會治安等神話的“副產物”。盡管文筆生動,但要講述神話,筆調還略欠活潑和刺激。
喜歡聽故事的人,則肯定會喜歡麥克爾·馬龍(Michael Malone)的《The Big Score》,這本書1990年由經濟科學出版社推出,起名《驚世偉績》,封面較土。當我在舊書攤邂逅它時,那名字那長相,我還以為是哪個部門編輯歌功頌德的“垃圾書”(其實里面的譯文也非常不錯,譯出了本書的韻味)。但實際上,它是一本了解硅谷、了解計算機行業的最佳書籍。至少對我的啟發和幫助超過其它任何一本書。
看來,書有時候也不可貌相。
麥克爾·馬龍:“書寫硅谷第一人”
每一個精彩的故事背后,必然有一個優秀的作者;每一個傳奇的背后,必然有一個傳奇的布道者。對硅谷而言,已經有無數的著作為其添光加彩,但是硅谷傳奇的真正作者還是非麥克爾·馬龍莫屬,你要了解硅谷,那最好的途徑就是閱讀馬龍的文字。著名作家湯姆沃爾夫(Tom Wolfe)說:“在描繪狂野的硅谷傳奇方面,我再也想不出比麥克爾·馬龍更敏銳的觀察家,他的觀察是如此深刻而貼切。”Google公司CEO兼主席Eric Schmidt博士說:“感謝你,麥克爾·馬龍,是你塑造了今天人們所說的‘硅谷傳奇’。”這些溢美之詞除了馬龍,“書寫硅谷第一人”,再沒有任何人能夠擔得起。
那么,馬龍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其實,他的經歷十分平淡、樸實。馬龍是土生土長的硅谷人,他出生在硅谷中心的森尼維爾市。從小見證了硅谷從果園到“硅”谷革命開始的整個歷程,見證了生活、環境和商業的深刻變化。上大學也沒有離開,是在圣克拉拉大學獲理科學士學位和工商管理碩士學位,然后在硅谷的動力之源——斯坦福大學獲科學哲學碩士。畢業后,馬龍進入了當時硅谷的象征——惠普公司,前后工作了四年,主管公司的宣傳公關。當他少年時代的同學(如創辦蘋果的喬布斯)在技術和市場上奮勇淘金時,他卻虛晃一槍,于1979年加入《圣何塞信使報》,成為美國國內日報的第一位高科技記者,耍起了筆桿子,以其尖銳、直率的筆鋒迅速成為硅谷頗具影響力的記者。被業界稱為“為硅谷寫密傳的人(the Boswell of Silicon Valley)”。寫完這本書,他正好30歲差4天。
在《驚世偉績》中,他沒有采用仰視的角度,而是平視硅谷的一切,深入硅谷的原生狀態。作者在中文版序言中也毫不謙虛地稱:“我對于硅谷現實的把握超過了本書出版以前及出版至今的任何一個人。”這本書不僅是勝利者的歷史,而且是失敗者的歷史。因為在硅谷每一個成功的故事背后,都有幾十個失敗者的故事,這些故事甚至比成功者更令人尊敬。那些不氣餒不妥協的奮斗者是硅谷真正的英雄。馬龍熟悉硅谷的一草一木,熟知每一個發財致富故事背后的人和事。因此,在馬龍的筆下,每一個人物,每一個公司都有著喜怒哀樂的豐富個性,超越了商業書籍單向度的模式。馬龍筆觸犀利,文采一流,幽默而富有哲理,充滿了個人見地。閱讀他的文字如同不斷經歷奇彩和驚訝的旅行,充滿了快感和愉悅。有著文學作品一樣的濃度和韻味(馬龍描繪硅谷的小說也倍受好評),也有著傳記的真切和動人。
“在寫作本書的過程中,我希望抓住一般形態下的本質特征,給讀者傳達這個地方近似無政府主義的感覺(在這個地方,幾乎所有的公民不僅相信他們具有和富人平等的機會,而且認為他們比富人更重要),以及展示一幅沒有妥協或者讓步的生活圖景。”
“我們在不知不覺中給自己制造了旋風”
“本書的目標,旨在捕捉被稱為硅谷的創造物的活生生如其在野生狀態下所表現的面貌。以往的努力已經證明,單一的敘事形式不能勝任這一任務。不管是編年史,還是目前企業環境的概述,都無法做到恰如其分。”
這本書共分十章,每一章都以不同的層次平行展開:產業和人物,經濟和技術,生活和社會。跨越了硅谷的全程歷史,描繪了塑造硅谷傳奇的主要公司和人物。
在他的筆下,惠普是硅谷的企業源頭。這是一家具有創新精神又相當保守,有進取心又進退適度的公司,以其正直和信任受人敬仰。硅谷的創業者都想按惠普的模式建設公司,但硅谷的悲劇在于他們的這種嘗試都失敗了,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因為在硅谷的神話里,到處是性格怪異和不滿的反叛者,以及出身貧寒、生逢盛世、野心勃勃的初生牛犢。他們天資聰穎,富于進取,但內心混雜著狂想自大和接近病態的對自我和財富的追求。
“門羅工業園區一家餐館的二樓,四個身穿西服、商人模樣的人正圍坐在一張桌子前面。看樣子顯然在討論一件機密的事,但激動興奮的神情禁不住溢于言表。召集這個會議是為了策劃成立一家新的公司。四人當中,兩位是工商管理學碩士,一位是計算機科學博士,另一位具有數十年掌管公司財務的經驗。”書中描述的是70年代的場景,但是這樣的鏡頭一次次在硅谷的各個角落不斷重演。這四個人討論大規模生產一種裝置,它能聽懂人類說的簡單句子,然后將句子的內容轉變成計算機使用的數字信號。“雖然到目前為止尚沒有這類產品的成品問世,賣出去的當然更少,但是世界各地的工業分析家們卻對此十分感興趣。他們宣稱,這種‘語音識別’行業將是20世紀80年代飛速發展的電子工業中發展最快的行業之一。有人斷言,到80年代末,每年的銷售額將超過10億美元。”
全書如同一本精彩的小說,充滿機智和靈感。書中講到了硅谷的始作俑者——肖克利是偉大的科學家,卻是最不好的老板;英特爾創始人之一——羅伯特·諾伊斯有著介乎瘋狂野心和創業保守之間的精神分裂癥;英特爾為戰勝日本人,最終不得不使自身變得像日本公司那樣,完美的雅致之外缺乏個人的存在;還有硅谷最才華橫溢的但也是最不可靠的杰里·桑德斯,他創辦的AMD與英特爾展開了這個星球上最艱苦卓絕的競爭;國家半導體公司有一位工作受挫時就抓斧子使勁砍地板的怪才鮑博·維德拉;有自傲、粗魯、喜怒無常、愛報復別人的斯蒂芬·喬布斯……作者認為,硅谷是奇跡,但奇跡也有它的代價,這就是充滿果園的硅谷一去不復返——污染、毒品、犯罪、高離婚率、高生活費隨之而來,“我們在不知不覺中給自己制造了旋風,而現在,我們卻試圖在旋風中生活”。
全書對硅谷神奇發家故事渲染得頭頭是道,但淡淡的悲觀和憂傷也無處不在,賦予本書難能可貴的人文關懷和深刻的哲理。“維吉爾曾帶領但丁巡游過怪異、駭人的地方,我亦愿做你的向導,帶你巡游硅谷奇異瑰麗的山水風光。我不是詩人,并且韻律和音步不適宜用來描繪硅谷的荒野。但我和偉大的羅馬人不同,我不必在煉獄的邊緣停留,在硅谷,天堂和地獄是相距咫尺的近鄰。硅谷的入口處,沒有黑森林、獅子或者母狼一類的指路標記。只有一個高速公路的出口。打開轉彎方向燈,朝里面開去即可到達。請緊跟上……”
文字就是他的生活
如果我們跟著馬龍的文字,那么實在是一個漫長的旅程,因為他已經用了20多年時間來描述硅谷。著名軟件公司Siebel的CEO Tom Siebel說:“100年以后,當人們談起硅谷,他們肯定將引述麥克爾·馬龍的話。”
這位寫作狂,頗為高產,文字就是他的生活。除了寫書,他還給《紐約時報》《華爾街日報》和《經濟學家》等媒體撰稿。后來,“寫而優則編”,成為高科技雜志《福布斯ASAP》的主編。《福布斯ASAP》是美國第一本認真報道數字經濟的雜志。與其他新經濟雜志不同,《福布斯ASAP》的主要作者不是IT業界專家,甚至不是商業媒體的記者,而是幾乎將社會各個領域的名家們一網打盡,讓包括文學家、思想家和各界精英,當然也包括IT業和商業界的大腕,共同剖析數字革命給我們社會、文化和生活的影響,闡述自己對數字革命的獨特思考。因此,一問世就洛陽紙貴,轟動一時。他在PBS主持的企業家訪談節目已經堅持了近10年。
目前馬龍出版的著作已經超過10本,其中多本頗具影響力的商業書籍和一部有關硅谷的小說,兩次獲得普利策獎提名,可惜都擦肩而過。《驚世偉績(The Big Score)》1985年被《商業周刊》列為年度十大商業書籍,并被拍成系列電視節目。其他著作還有:描寫蘋果公司的《無限循環》(Infinite Loop: How the World's Most Insanely Great Computer Company Went Insane);描寫微處理器發展歷史的《微處理器自傳》(The Microprocessor: A Biography);理論著作《虛擬公司》(The Virtual Corporation)(合著)等,最新著作為《硅谷心臟的快樂——1963-2001硅谷筆記》(The Valley of Heart's Delight: A Silicon Valley Notebook, 1963-2001)。集合了他20多年的寫作精華,有報道、散文、評論和特寫等,被譽為硅谷歷史、傳聞、洞察和軼事的完美集合。
2000年之后,由于互聯網泡沫破滅,新經濟雜志紛紛倒閉。《福布斯ASAP》即便有全世界的各界精英來撐起它的門面,即使有媒體巨頭厚實的家當為背景,也無法挽回它死去的命運。2002年10月,大名鼎鼎的媒體公司、出版《福布斯》雜志的福布斯家族宣布,創辦于1992年的《福布斯》科技版《ASAP》雜志關門大吉。馬龍主編自然下崗,不過寫作是永恒的職業,他的新書又將問世。另外還在ABCnews等繼續撰寫專欄“硅谷內幕”,文筆不減當年。
《驚世偉績》英文版1990年出第二版,距今已經20多年,連無所不包的亞馬遜網上書店都已經難覓此書。中文版就是根據這個版本譯出,如今讀者也很難看到。在高科技如火如荼的今天,這本描寫硅谷最優秀的著作應該爭取早日再版。好書是永恒的,我們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