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傳鋒的新作《白虎寨》扎根于現實,作者不僅原汁原味地復原了那些記憶中的貧困,又實實在在地記錄了今日農民的心愿與希望、擁有與缺失。筆者認為,這部小說,實際上是對當前城鄉二元文明結構的一種文學性解讀,這種解讀,不是政治性的,而是文學性的,它對現實的指導意義也許處在一個更加歷史性的高度和立場上,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愈加體現出它的價值。
一、城市文明從物質層面對鄉村文明的反哺
在《白虎寨》中,我們可以深切地感受到文本傳達的一種信息,那就是城市文明從物質層面對鄉村文明的反哺。隨著中國改革開放的實施與深化,尤其是工業文明的發展,農村文明和城市文明的差距越來越大。中國農村,從傳統的文明之根開始被慢慢拋棄,農村文明受到極大地威脅。當城市文明已經成為“全球化”經濟、平面化背景、數字化信息的時候,鄉村文明仍然被“敲梆巖”隔阻著,與城市文明格格不入。但是,現行的流動人口政策使農村勞動力、農村資源不斷向城市流動。這些人,于是成為城市文明的宣傳隊、運輸隊,把城市文明帶回到農村。農村的固有文明在城市文明的強大沖擊下,在物質的層面上可謂不堪一擊,于是,城市文明迅速地實現對鄉村文明的物質反哺,從而為整個社會文明的進步與發展奠定堅實的基礎,并逐漸統一步驟。在小說中,這種物質的反哺可謂貫穿始終。尤其受到白虎寨庇佑的老趙書記經歷榮華退休后回白虎寨斥巨資修路,就是“反哺”最有力的說明。這種反哺,不僅是物質上的反哺,還是情感上的回饋。當然,現在提出的“一體化”建設,“城鎮化”正是對這一矛盾的解決,但是真正實現,尚需時日。小說中白虎寨修公路、通電、使用摩托車、通訊公司建基站、農民使用手機、購置打米機、使用電腦、加工魔芋產品、開展訂單農業、網上購銷、修建小別墅等都是這種反哺的體現,沒有這種反哺,鄉村文明發展將極其緩慢。這種反哺,為鄉村的發展或者說“城鎮化”的推進節約時間,實現提速。小說中,從美國的次貸危機到實現農村寨子的初步脫貧,在約十年的時間完成,這就是反哺的功勞。
二、鄉村文明從精神層面對城市文明的浸潤
《白虎寨》體現的又一層意思是鄉村文明對城市文明有浸潤作用。中國大地,自建國到改革開放,物質文明建設突飛猛進,但是,精神文化上卻沒有實現很好的匹配。城市文明在發展的同時,也滋生了那些帶有明顯印痕的“城市病”、“外國病”,這些病在浮躁、焦慮、虛榮、虛空的現代城市里得不到很好的治愈,鄉村文明在這種時候就對城市文明進行浸潤。從某個角度講,鄉村文明代表了中國的傳統文明,這個意義上看就是對現在城市文明進行矯正。在小說中,這種現象時時可見。如白虎寨的村民在接待上級和客人時,舍得把家里最好的東西拿出來,舍得在城市里車流中救護被撞的女孩,舍得掏出自己身上僅有的一點錢為急需救治的人付藥錢、敢于冒著名聲被辱的危險救助棄嬰、敢于在陌生的城市里見義勇為等等。很大程度上講,鄉村文明代表和傳承著友善、堅韌、助人、信義、真誠、正義、報恩、禮貌等中國的傳統美德,尤其和城市文明對比,這種堅守更加執著和普遍。這些社會現象正是在近年我們常常見諸報端和網絡的,城市里的人已經見怪不怪,而鄉村的人卻從傳統文化、從人性的角度進行維護和堅守,從而完成對城市文明的浸潤,使城市文明從喧囂中回歸到寧靜的本質和傳統的軌跡上,實現物質與精神文明的配套發展。
三、城鄉二元文明碰撞中的取舍與整合
城鄉二元文明結構的空間里,必然會發生二者的碰撞。小說其實在很多方面進行了展示,也對如何取舍、整合進行了說明和暗示。城市文明在對鄉村文明的反哺中所突顯出來的很多問題被作者進行了暗示,例如過度開發造成環境破壞、生態失衡、打工妹從城市中帶回來的“硅膠物品”、賣淫嫖娼行為、城市里黑心商販用假幣換農民工的錢、城里有的不法分子設賭局騙初次進程人員的錢、還有養雞場的女老板勾引打工仔等等,這都是城市文明中墮落、負面的一面;而鄉村文明中“治安基本靠狗,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娛樂基本靠手”顯然是落后的表現;對政府的決策動輒采取粗暴的干預和抵制也是不法制、不理智的表現;鄉鎮及村干部的家長作風、欺上瞞下的行為,在村里選舉中出現的一些變相賄選行為等等,主要表現為激情與法制、科學與蒙昧的沖突。作品基本上用三條法則完成對城鄉二元文明沖突的整合,那就是人性、傳統和法制。這是文明延續的法則,也是人類進步和文學的法則。小說告訴大家,即使是在農村發展產業,同樣注意生態保護;即使是修公路,也要注意保護天然的旅游資源;即使是保護和傳承傳統文化,但是仍然堅持保留精華、去除糟粕;即使是倡導自由戀愛,但是依然注重保持傳統的倫理道德等等,這些都是對二元文明進行的整合。
四、城鄉二元文明結構的文學解讀與現實關照
《白虎寨》是現實和記憶中的農村場景描繪,是城鄉二元文明結構碰撞、找尋突破口的思維表象,也是對現實的文學關照,是對農村建設與改革的探索性貢獻。文中的“白虎寨”,是貧困的化身,既是有著白虎圖騰的土家武陵地區的落后農村真實寫照,也是在中國大地上廣大農村角落中存在的事實;“敲梆巖”不僅僅是一個地名,也是喻指擺脫貧困、實現小康、走向富裕的重重阻隔;“幺妹子”也不僅僅是一個土家妹子,而是代指那些熱愛家鄉、追求幸福生活、有知識、有眼光的農村年輕人,她們才是農村致富的希望和主力;“四眼”等那些關心農村改革發展的年輕人才、企業家、退休領導,他們共同的農村情懷是推進農村進步的外力,是真正的“大愛”,是改變農村面貌的重要力量。作品中對農村貧困根源的剖析、對農民所急所需、對基層與上層的關系都進行了深入的表述與解釋,在此基礎上表達出作者的思考與建議。農村的進步與發展離不開城市文明的反哺,不論是從物質硬件還是從科學文化軟件都需要這種反哺,部門幫扶、消茅工程、產業發展、退耕還林、新建交通、解決人畜飲水等等都表明了這一點,而且這些行為都是當前農村尤其是恩施農村建設中政府采取的有效方式。小說也告訴了我們,要珍視優秀的農村、民間文化,小說中描繪的跳喪、劃采蓮船、吹號、織西蘭卡普,都是民間文化的瑰寶,他們會在市場中實現自己重新的定位,煥發出藝術魅力和經濟、文化價值。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小說中對產業發展、農村基層建設的剖析與探討與很多現行行之有效的政策實現吻合,例如“雙輪驅動”、例如把農村小學的校長、鄉村醫生納入村領導班子,這都是從實際的經驗中得出的結論。農村的出路在產業發展,農村的建設方向是城鎮化,農村的主要問題是教育問題、是醫療問題,應該從這些方面進行考慮解決,只有這樣,才是真正地打開了通向富裕幸福的“敲梆巖”隧道,才有“白虎寨”的未來,才有所有貧困農村改變面貌的希望!
小說結尾,本來實現了原定脫貧目標的白虎寨,在國家重新劃定貧困線后,又要開始脫貧的戰斗,耐人尋味。不僅是白虎寨,中國的廣大農村,整個中華民族,永遠都要不斷奮斗和前進,永遠要不斷刷新,與時俱進!因為只有奮進才能實現夢想!夢想不滅,奮斗不止。一家,一國,一世界,莫不如此。與其說是鼓勵,不如說是警鐘。
(作者單位:湖北恩施州文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