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殺豬

前言：我不是什么間諜，我就是個殺豬的，真的……就跟你們將軍的攤子是鄰居！

楔子

天下太平是好事，但是對威武大將軍孟擎來說，就不那么愉悅了。一是無事可做，閑得他身體都快僵硬了。二是，皇帝比他更閑，閑得沒事找茬。一會兒嫌棄他的軍隊浪費米糧開銷太大，一會兒嫌棄他表情太冷不夠賞心悅目。孟擎的忍耐力明顯不夠，“皇上，如果您真的這么閑的話，微臣不介意陪你過兩招打發時間。”

皇帝興奮地上場，迅速被秒殺，他不敢置信地躺在地上挺尸。

孟擎刻薄地批評：“皇上，你弱爆了。”

其他大臣都替孟擎捏把汗。孟擎早年各處征戰，常年不在京城，與皇帝相處甚少。所以他不知道，皇帝很難搞。得罪誰都不要得罪皇帝，因為你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報復你。而且多數時候，皇帝的報復手段，很不入流。

孟擎不知道，所以他大膽地得罪皇帝。于是，三日后，城西菜市場，多了一個殺豬攤。

①你的豬肉，連狗都不吃

“喂！”朱珍珠一早來開攤，看到菜市場多了一個豬肉攤，她趕緊丟下豬去嗆聲，“這里一直是我的地盤，你給我消失！”

“滾！”冷眼一掃，孟擎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

珍珠身體縮了一下，這男人高大威猛，眼神冰冷，滿身殺氣，她甚至聽見他憤憤之詞，說要進宮把皇帝剁了……珍珠抓住把柄一樣大叫，“喔，我聽見了，我要去告官，把你抓起來，如果你不想死的話，最好給我……”

一把殺豬刀從耳邊飛過，削掉她耳際的發，直直地插入身后的墻上。“不想死就給我滾！”

珍珠后怕地等著那把刀，如果稍微偏一點，她的耳朵就沒了，說不定命也沒了。她兩腿直哆嗦，面子上卻不肯退縮，“就你會耍刀嗎，老娘也會，老娘才不要跟你計較，死男人，連女人都嚇，沒種！也不想想菜市場是誰的地盤……”

有人來買肉，珍珠回到攤子上，一邊還在不停地說話：“我在菜市場混了十幾年，這里都是我的熟客，我就不信，整不死你！”

兩人的攤子在斜對面，相隔不足五米，孟擎天生耳力驚人，自然聽得一清二楚。但他不想跟市井潑婦一般見識，他會將所有賬都算在皇帝的頭上。這就是皇帝的報復，他一紙詔書，命他來殺豬。孟擎會任由皇帝胡鬧？當然不會。可是皇帝綁架了他的心上人。

孟擎拿著殺豬刀，隨意拆解豬肉，他把這頭豬當成皇帝，不停地泄憤。

珍珠看向斜對面的孟擎，他戾氣太重，根本沒人敢靠近。珍珠知道自己多心了，這種人根本搶不走她的生意，只是，她看了看被剁得支離破碎的豬肉，唉，真浪費。

晚上，別的小販都收攤了，孟擎一斤肉都沒賣出去。他懶得收攤子，直接回將軍府。看門的小仆戰戰兢兢地攔住他，緊接著，家中的老父母也來了。“皇帝說了，你沒殺完一千頭豬，并且把豬肉賣光，不準回來。”說完不等他發飆，幾個人趕緊逃跑。

院門在眼前被關上。孟擎有家歸不得，他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因為“皇帝說了，要錢自己賺”……孟擎臉色陰沉，忍，先記下了，到時候一并算總賬！

饑腸轆轆的孟擎回到豬肉攤子，準備拿點肉烤了吃。孟擎發現“斜對面的潑婦”正在他的攤子前，行跡鬼祟，偶爾還嘖嘖感嘆。“你干什么？”

珍珠沒回答，她聽到他的肚子咕咕叫，問，“你餓了？要不要到我家吃，我手藝不錯哦。”珍珠打算說服他改行，他實在太不適合殺豬了，簡直是造孽！

“我要吃肉，還要喝酒！”孟擎沒有身為客人的自覺，他只知道自己非常不爽，非常需要酒肉。

珍珠錯估了孟擎的食量，他不客氣地把兩人份的都吃光了，并且還不到半飽，她只得再做。肚子有了食物的填補，孟擎情緒稍有好轉，他想起自己目前最大的難題——如果要回宮找皇帝算賬，首先，要把一千頭豬賣掉。他打量著珍珠的背影，想到她一天賣了三頭豬，決定從她身上下手。“你，把我的豬全買回去。”覺得這樣的語氣似乎不太對，他又說，“我會幫你殺好，還送上門。”總之他希望盡快脫手，好回去找皇帝算賬。

“不要！”珍珠斷然拒絕，這次就算他拿刀嚇唬她，她也不會同意，豬肉西施有豬肉西施的尊嚴，而且——“你的豬肉，連狗都不吃！”

珍珠懷疑他不是殺豬的，他根本是殺人的，而且絕對是心理變態那一型的殺手。豬肉血肉模糊不說，還臭烘烘的，他的豬肉攤簡直像是殺人現場。

珍珠的說法惡毒，孟擎卻沒法否認。他晚上回去時正看見一只狗，在他的豬肉攤前晃悠了一下，繞到旁邊啃爛包子去了。孟擎根本不會殺豬，他們行軍出征時偶爾會打到野豬，但都隨意宰殺烤了吃，哪會這么精細？

②我實在是替豬難過

任珍珠怎么勸，孟擎都不肯改行。他目光堅定，言語誠懇，仿佛真的打算在殺豬行業干出一番大事業。珍珠很頭疼，她真的不忍心看他糟蹋豬肉了。

珍珠決定帶他去看看別人怎么殺豬，她要讓他明白，他的行為根本就不是殺豬，是虐尸！

天還沒亮，珍珠拖著孟擎來到熟悉的養豬戶家挑豬。養豬戶看見孟擎，投來好奇的眼光，“他是來學習的。”珍珠很看不上地擺擺手，“別看他人高馬大的，其實外強中干，很不中用。”

被人貶低的孟擎臉色不太愉快。

幾個壯漢開始抓住殺豬，珍珠力氣很大，她也跟著一起。她堅持自己的豬要自己殺自己分解，“這樣我才能搞清楚，哪一塊肉更好一些。”珍珠動作干凈利落。

“誰教你做這些的？”孟擎對珍珠刮目相看。她看上去不過十幾歲，不懂詩詞歌賦，不會針線女紅，卻對殺豬頭頭是道。

“我爹。”珍珠說，“我爹很帥，很厲害，他說他是殺豬漢里的呂布，我就說我要做豬肉西施，小時候我一直以為他們倆是一對。”講到這里，她怪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你爹呢？”

“死了，我十歲的時候就死了。”

孟擎不再說話，她臉上燦爛的笑容，實在與現在的話題很不符。他當她在強顏歡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珍珠看他不說話，敏銳地發現他眼中的同情，“都過去這么多年了，有什么難過的？”珍珠戳著他的胸口，生氣地說，“你明明不會殺豬，還來虐待豬，我實在是替豬難過！”

從昨夜到現在，這話珍珠已經說了很多遍，孟擎也已習慣。他問，“你不是要教我？”

“對，給。”珍珠丟給他一團肉球，她指著其中的小口，“從這里吹氣進去，把它吹到腦袋這么大。”

“師父”教導，孟擎依言照做，他吹完珍珠趕緊拿個繩子把口綁好。孟擎嘴巴里有怪味，“這什么東西，這么騷？”

“豬小肚。”

“干什么的？”

“裝……豬尿的……”

“朱！珍！珠！”孟擎咆哮，他趕緊到井邊打水漱口，“我發誓我一定要殺了你！”

珍珠可不想落得和孟擎肉攤上那些豬一樣的下場，她趕緊說，“放心啦，我已經洗干凈了，這個可以吃的！”

“那你為什么不自己吹？”

“我……”她心虛地看著他，“有那么夸張嗎？”

“讓我告訴你，這個味道有多可怕！”孟擎嘴巴附上她的，他發誓珍珠絕對是故意陷害他，她本來就看他不順眼。既然她敢害他，那他當然要和她“同甘共苦”。報復的快感讓孟擎心情大好，他松開珍珠，“怎樣，是不是很難聞？”

珍珠怔怔地撫著唇，“是有點味道……”

孟擎不滿，“有點？”

珍珠連忙更正，“是很多很多。”

孟擎在井邊漱了很久，嘴巴里的味道才淡去。他回頭找珍珠，她拿著他吹成的球，玩得不亦樂乎。珍珠一貫潑辣，他還從未在她臉上看過這么少女氣息的笑。只是，一想到那個臭烘烘的球是他吹起來的，孟擎就生氣，“你還有心情玩？給我，我要把它捏爛！”

知道他的打算，珍珠趕緊踢著球跑遠，孟擎追著她，她卻將這當做游戲。直到天邊泛白，孟擎成功地將球踢破。珍珠沒有生氣，她氣喘吁吁地坐在他身邊，“小時候，我爹經常做這個給我玩的，他吹的比你的還大，而且不會破掉。”有點嫌棄地瞪他一眼，珍珠笑著說，“不過還是謝謝你，我爹死后就沒人給我做這個了。”

孟擎心有觸動，他竟然氣不起來了，甚至還有些許心疼。“算了，就當給你的學費了。”孟擎說，“你到底要不要教我殺豬？”

“當然要，我不想再看到豬死不瞑目了。”

珍珠手把手地教，孟擎學得很快，畢竟是殺過人的，也算有點經驗。天亮了，珍珠拖著剛宰殺好的豬肉來到菜市場，已經比平日晚了一個時辰。珍珠的客人多數是熟客，她還接了附近幾家飯館的生意，所以不愁豬肉賣不掉。

珍珠閑下來時，忍不住看向斜對面的孟擎，她始終放心不下他。珍珠的擔心成了現實，即使能夠殺好豬，分解開像樣的豬肉，他的生意還是很慘淡。收了攤子，珍珠有點不忍心看孟擎，“要不……我幫你拿到我那里賣？”

③我還要嫁人呢

孟擎的肉拿到珍珠的攤子上后，很快就賣光了。這讓孟擎有種自尊受傷的感覺。甚至連吃飯的胃口都沒了，“同樣是肉，為什么在我這里就賣不掉！”

“因為你不笑。”

“老子又不是賣笑的。”

“可是你的眼神像來討債的，不像賣肉的。”接收到他的瞪視，珍珠趕緊又說，“你還不許別人討價還價。”

孟擎的表情很酷，“明碼標價，愛買不買。”

珍珠聳聳肩，“所以人家不買啦。”她繼續說，“你還不許人家挑肥揀瘦。”

“老子的肉都是好肉，有什么好挑的？”

珍珠白他一眼，真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

孟擎的自信只維持了三天。第三天晚上，孟擎不得不求教于珍珠，珍珠抓住機會狠狠地嘲笑他一回。她笑得太放肆，讓孟擎很是沒面子，“你到底教不教？”

“你為什么一定要和豬肉死磕？”怕真的惹毛這個男人，珍珠收斂起笑容，認真地問，“你人高馬大的，功夫也不錯，干點別的也行啊。說真的，我和龍門鏢局有點熟，可以幫你找個差事。”

“不需要，你只要教我賣豬肉就行。”皇帝會這么整他，就是吃定了他完成不了，那他就一定要做到。然后大大方方地回去，再打他一頓！

“哦，那你……受點委屈了。”

孟擎的問題主要是表情太嚇人，脾氣太臭。珍珠的訓練只有兩點，“微笑”還有“不許發火”，并且，在完成訓練之前，不許出去擺攤。“憑什么？”出來已經七日，一頭豬都沒賣掉，孟擎不想浪費時間。

他吼的聲音有點大，珍珠立即指責，“你看，你又要發火了！”

孟擎不說話，他忍！孟擎自幼練武，向來能忍人所不能忍，相對來說，微笑訓練更可怕。他笑不出來，“我為什么要傻乎乎地笑？像個白癡。”

珍珠握緊手上的燒火棍，她真的很想抽他！

“你還要不要賣豬了？”珍珠有點火大地問。孟擎不做聲，他悶悶地看著她，珍珠循循誘導，“你看著我，我是不是很漂亮？看到美女，你是不是會很開心……孟擎，你笑了！”

“因為你說的話，很好笑啊哈哈哈……”孟擎笑著問，“你什么時候變成美女了？”

珍珠磨牙，“王八蛋，老娘跟你拼了！”她動手揍他，孟擎見招拆招，她根本傷不到他，自己還累得半死。

孟擎停在三步之外，他莫名地心情愉悅，神色輕松不少，“你說了不能發火的。”

“那又怎樣，美女是有特權的！”珍珠沖過去，抱住他的胳膊狠狠咬下去。孟擎大叫一聲，珍珠得意地昂頭，挑釁地看向他。“哼，得罪美女的下場！”

孟擎哭笑不得。在戰場上敢向他挑釁的人沒一個活下來，雖然他真的很想捏住珍珠纖細的脖子，讓她知道什么叫收斂，但有求于人，他只得忍住。

這一天，珍珠沒去擺攤。孟擎有點好奇，但他還沒問出口，珍珠的聲音就來了，“小擎子，陪我去買東西。”這幾天，珍珠有點得意忘形了，她忘了他最初有多兇神惡煞，完全把他當跟班使喚。

孟擎見識到了珍珠女人的一面，她買了很多顏色鮮亮的衣裳還有胭脂水粉，孟擎跟在后頭幫著搬東西。她甚至來到青樓，找熟悉的姐姐幫她化妝。“這么隆重？”

“今天是七夕節啊，晚上我要去放花燈！”珍珠激動地說，“說不定能和誰一見鐘情呢。”

孟擎挑眉，“你就為了這個把我拉出來？”

“不然呢？”珍珠壞笑，“剛有幾個姐妹來跟我說對你有意思，你要不要犧牲一下，安撫這些空虛寂寞的女子？”

孟擎瞪她。

珍珠化妝的間隙，幾個女人圍在孟擎的四周，吵吵嚷嚷讓他煩得不得了，他每每想把人吼出去，珍珠總適時出聲提醒，“不許發火哦。”孟擎有些懷疑，她不會是在整他吧？雖有這樣的猜疑，孟擎還是按捺住。只是，摸他屁股是怎么回事？性騷擾啊。孟擎坐不住了，他怕自己再坐下去，這里會發生血腥事件。孟擎過去拉住珍珠，不管別人的阻攔，直接往外沖。

從后門出去，孟擎松開手，“珍珠，我不懂這些和……”他看著妝容精致的珍珠，有些呆住。珍珠自稱豬肉西施，可是每天起早貪黑的她很少打扮，所以他從來不知道，她打扮起來，這么美。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碰上她紅艷的唇瓣，它在誘惑他，而他不想拒絕。

眼看著他又要侵襲自己的嘴巴，珍珠趕緊用手捂住，她求饒，“我錯了，我不該整你，你不要再咬我了，我還要嫁人呢。”

孟擎停住。“整我？”他猜對了？所謂的訓練，甚至他被性騷擾，都是她故意的？孟擎很生氣，他氣的是，她把他的吻當做處罰！

晚上，珍珠跟著一群女孩子去放花燈，只是她一直心有旁騖。偷偷看了一眼身后的孟擎，他也在看她，只是臉色難看。珍珠心虛地縮回腦袋，繼續假裝很開心地玩耍。

孟擎在思考怎么“回報”珍珠。珍珠走到一個公子哥面前，孟擎聽旁邊的姐妹們說，珍珠喜歡那個男人很久了。一個念頭浮現在心頭，孟擎走過去。“珍珠。”他叫她。在她反應過來之前，俯首吻住她的唇。

④你、有沒有羞恥心啊

“王八蛋！”七夕節偷吻事件過去三天，珍珠還沒消氣。確切地說，她的火氣更大。連來買肉的人都說她最近脾氣不好，珍珠吼回去，“不好又怎樣，美女有特權！”

她瞪著斜對面生意興隆的孟擎。

偷了她的初吻，壞了她的因緣，毀了她的閨譽，現在還來搶她的生意！

七夕過后，孟擎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忽然開竅了。他開始享受每天“迎來送往”的日子。珍珠深深地覺得，孟擎是在報復她，小心眼的男人最不可愛了。

孟擎的顧客群多數是家庭主婦，孟擎笑嘻嘻地一聲“美女”，引得婦女們駐足。珍珠覺得孟擎的笑很假，可是顧客們很吃這一套。而且，他還脫了上衣，露出結實的身板，渾身透著野性的誘惑，連只喜歡小白臉的珍珠都看得口干舌燥。

“太淫賤了，賣肉就算了，還賣笑……”珍珠很看不上他的作為。只是，她忽然想起，這些似乎是她交給他的？珍珠扼腕不已，她教出了一個白眼狼，專門搶她的生意！

反正沒生意，珍珠氣憤地蹲在攤子下，畫個圈圈詛咒孟擎。忽然有人大喊，“小偷偷豬肉了！”珍珠攤子上的肉少了一大塊，她心痛啊，“王八蛋，敢偷老娘的肉！”說著就沖上去。

一個身影踩著她的頭頂飛過，迅速地越到小偷的前面，將人打倒，交給衙門的人。孟擎拎著搶回來的豬肉往回走，“怎么這么不小心？”

一群人將孟擎圍住，紛紛夸贊他英勇。珍珠咬牙切齒，他還賣弄起身手來了！而且，“你居然敢踩著我的頭！”珍珠火大，她瞪向他赤裸的胸膛，隨手甩了快布丟上去，“快去把衣服穿上，沒節操的淫賤男！”

“干嘛要穿？熱死了。”

“嫌熱你再脫啊，脫光了最好！”

“你想看？”孟擎笑了，“那好。”說動手就動手，解腰帶的動作剛到一半，珍珠紅著臉制止他，“你、有沒有羞恥心啊……”

“你不是想看？”

“誰想看你了……你有的豬也有，看你還不如看豬呢！”

“朱珍珠！”居然拿豬和他比？

很好，直接吼她的名字了。珍珠不怕死地回瞪他。

兩人不歡而散。珍珠繼續回去賣豬肉，她心情不佳，臉色更難看，反觀孟擎，他的英勇抓賊之舉，在群眾中反響很大，大伙兒都跑到他那兒去買肉。珍珠的生意更蕭條，她閑得只有打蒼蠅的份了。

“忘恩負義！欺師滅祖！不得好……”

最后一個字還含在嘴里沒罵出來，忽然大批官兵趕到，他們將孟擎和他的攤子團團圍住，“你就是孟擎對嗎，跟我們走。”

不會吧，她的詛咒靈驗了？她只是發泄不滿啊，沒有真的要孟擎倒霉啊。珍珠趕緊沖過去，“怎么回事啊，為什么要抓他，他剛剛還幫官府抓賊，現在怎么……”

孟擎拉住她激動的身子，“珍珠，回去。”皇帝會派人來找他，必是有要事。

“回什么啊回，你被抓走了誰知道回不回得來啊。”珍珠急了，他到底知不知道嚴重性啊，“你不是很會打嗎，直接開打啊。”

孟擎忽然笑了，“珍珠，我不回來，就沒有人跟你搶生意了，不是正好嗎？”

“好個屁，我朱珍珠是那種人嗎！”珍珠用力踢他，“輸就輸，又不是輸不起，有本事你繼續留下跟我搶啊，我一定會超過你的。”爹爹當初就是被官兵抓去，回來之后就病倒了。想到孟擎也可能有同樣的遭遇，珍珠急得想哭。

那些官兵在孟擎耳邊說了什么，孟擎臉色大變，他一個眼神示意，兩個人拉開珍珠，他跟著官兵一起，頭也不回地離開。“孟擎！”珍珠顧不得豬肉攤子了，她不能讓孟擎死掉，她要救出他！

另一頭的孟擎表情嚴峻，皇帝來找他是有理由的，驚蟄病危了。

⑤誰是誰的心上人

驚蟄是他的心上人。四年前，驚蟄的父親為了救孟擎而死，他臨終托孤，將驚蟄交給孟擎。孟擎發誓會護她一生周全，皇帝知道這件事，便故意將驚蟄帶進宮中軟禁。

皇帝看孟擎來勢洶洶，他連忙搶先說，“先別急著動手，先去看看驚蟄。”皇帝很懂得能屈能伸，打不過就跑，這是生存法則。“驚蟄不肯吃藥，你再不來她就要死了。”說完這句，皇帝讓太醫們都留下，自己帶著太監溜了。

孟擎進去看驚蟄，她躺在病床上，瘦弱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她昏迷不醒，連他來了也不知。“她怎么了？”驚蟄的身子是弱，卻也不會無緣無故病重至此。

太醫捏了把冷汗，“是……中毒。”

“怎么回事？”

“驚、驚蟄姑娘進宮后，皇上很喜歡她，有些妃子起了妒忌之心，在驚蟄姑娘的食物里下藥……”太醫感覺到孟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趕緊說，“不過驚蟄姑娘吃的不多，只要吃了藥就沒事，可是她吞不下去……”

“藥拿來。”孟擎接過藥碗，仰頭灌進嘴里，再以口喂藥。待到她將藥喝完，他走向侍衛，“把下毒的人剁了喂魚。”

身后太醫嘴里一句“那人可是皇上的女人啊”終究沒有說出口，他想到皇帝說過的，隨孟擎處置。他有些不明白，這皇帝到底喜不喜歡孟擎啊，還是找個機會治孟擎的罪？

離開驚蟄處，孟擎來到皇帝的御書房，“我要帶驚蟄出宮。”他說，“皇上應該知道，驚蟄會是我的妻子，您應該不會有什么其他想法吧？”

“你配她不會太老……”覺察到孟擎的瞪視，皇帝趕緊改口，“咳咳，隨你。”

目的已經達到，孟擎不想多留，他轉身就走。身后，皇帝道，“聽說你賣豬肉賣得不錯，那就沒意思了，你隨時可以回來。”畢竟他的女人傷了人家的心上人，皇帝也不好意思再為難人家。

孟擎將驚蟄帶回將軍府時，她醒了過來。“以后你就住在府里，不用再進宮了。”他抱歉地說，“是擎哥哥不好，害了你。”

待驚蟄又睡去，已經三更天，孟擎來到城西，珍珠的家門外。

皇帝已準許他不用去殺豬，為何他又來了？孟擎也不太懂。大概是因為他離開時，珍珠眼中的不安。她一定因為他忽然被帶走而擔心著，所以他要回來。

他推開門，以為珍珠會準備好了飯菜等他，或者急得團團轉，這些他都沒看見。家里靜悄悄的，亂糟糟的，像遭了賊一樣。孟擎過去一看，珍珠藏錢的罐子空了。他急著要出去找，鄰居大嬸看見他，“珍珠把你救回來了？”

“她找誰救我？”

“知府大人啊。”

知府成轟是個貪財好色的人，孟擎一聽就慌了，他快馬加鞭趕到府衙。他拿出令牌，直沖入府衙內，“把成轟給我叫出來，立刻！”

成轟火急火燎地出來，孟擎沒心情聽他的客套，張口就問，“朱珍珠呢？今天是不是有個姑娘來找你救人，她在哪里？”

“什么朱珍珠，本官不知道啊。”

“別逼我動手！”孟擎冷酷地說，“你聽過我的手段，再不說，我馬上卸了你一只手！”

成轟嚇得腿軟，“我我我……孟將軍，小的真的不知啊……”

內堂忽然傳出女孩的尖叫，“滾開滾開滾開……”珍珠撞開了好幾個試圖攔截自己的人，她不顧一切地猛沖。成轟根本靠不住，她聽說前頭有個大官來，她只有賭一把，把一切賭在這個大官身上。悶頭撞進男人的懷里，珍珠慌張地抬頭。“孟擎？”

成轟呵斥，“你這個刁婦，還不快放開將軍。”

珍珠躲開他伸過來的手。“將軍？”猛地看向孟擎，她問，“你是將軍？”

“對。”

珍珠忽然笑了。

她松開抱住孟擎的手，嘲笑自己的愚蠢，堂堂一個將軍，怎么會要她救呢。她只是一個賣豬肉的，她太看得起自己了。她犧牲的一切，根本沒必要。

孟擎看到她臉上的淚痕，“怎么回事，你哭過？”冷眼掃向成轟，“你對她做了什么？”

“什么都沒做。”珍珠欠了欠身，“即將將軍沒事，民女也不用在這里了。民女告辭。”

⑥以后不要讓我看見你

天沒亮，珍珠走出家門，看見等在外頭的人，她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你來做什么？”

“去殺豬。”

珍珠譏諷地笑，“堂堂大將軍也要動手殺豬？”

孟擎賠笑，“珍珠，我知道瞞著你不對，但是你要記恨一輩子嗎？”

“我只是一介草民，哪敢記恨將軍啊。”

孟擎無奈。他已經解釋了，是皇帝整她，她說信了，卻還是不停地諷刺他。她酸溜溜的怪腔怪調，與以往的直接挑釁不同，仿佛拉遠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讓孟擎很不舒服。

珍珠沒回頭看，但她知道孟擎就在身后，她實在搞不明白，他一個大將軍跑來殺豬賣肉，好玩啊？而且，最近孟擎的態度忽然很好，不論她怎么惡言惡語，他都不生氣。他這種寵溺討好的態度，讓她害怕。

仿佛他有虧欠，要償還。

他們哪有什么虧欠啊，除了那些天的吃住和教他殺豬賣豬的學費。想到這里，珍珠轉身走到他面前，她伸出手，“既然你是大將軍，肯定很有錢，前些天你吃我的住我的，還有學費，統統算清楚！”

“我身上錢不多。”孟擎從懷里拿出一個玉佩，“這個至少八百兩，夠嗎？”

“夠了。”珍珠拿過，直接塞到懷里，回頭繼續走自己的路。

殺豬，拖著豬肉去菜場，全程珍珠都沒搭理孟擎。他已經能獨立門戶，不需要她插手了。來到菜場，珍珠剛把豬肉放下，來了一個一身富貴的老人，要把她的肉全買了。

“又來？”這人來了好幾天，每天都要把珍珠的肉買光。也不知道回去吃不吃得玩，“這次只能給你一頭豬，還有別的客人要買呢。”

老人諂媚地笑，“好，珍珠姑娘說是什么就是什么。”他下意識瞥了一眼孟擎的方向，低聲道，“我家老爺說了，以后珍珠小姐的事就是他的事……還請您在將軍面前……”

珍珠煩不勝煩，“幫我跟你們家老爺說，別來打擾我了好嗎！”

孟擎看到珍珠與一人耳語，不由得起疑。待那人離去才問，“剛才是成轟的管家，他來做什么？”

“買肉啊，成轟家的人都愛吃肉。”

“那他為什么對你態度那么恭敬？”

珍珠沒心沒肺地笑，“因為我掌握他受賄的證據，他怕我告訴你。”

“成轟的事我遲早要辦他。”孟擎差點忘了這事。

“別。”珍珠臉色慌張地拉住他，“其實成轟不算壞，他也為百姓做了很多事，沒必要啦。”

孟擎狐疑地看著她，她的手，在顫抖。“珍珠，你在害怕？難道他們威脅你？”

珍珠甩開他的手，“誰說的，我珍珠天不怕地不怕！”

“那你為什么……”

“我的事不要你管，你有功夫去哄你的未婚妻啊，干嘛來我這里多管閑事！”珍珠用力推他，“我最討厭你這種人，放著好好的將軍不當，來這里體驗什么生活，根本就是虛偽！我爹就是被官府的人害死的，我最討厭你們了。以后不要讓我看見你！”

她氣得語無倫次。

靜下來，面對他探索的眼神，她害怕自己再次情緒失控。她走到隔壁的攤子，“你幫我把這些肉都送到成轟家里，就說是朱珍珠攤子上的肉，讓他們買了，錢分你一半。”

都是成轟害的，就算不能惡整他，她也要從他那里多撈一些錢。

吩咐完這些，珍珠逃跑一般回到家。

她知道成轟為什么忽然那么殷勤，自然是怕那天的事被孟擎知曉。其實他們不用，她比他們更怕被孟擎知道。可是，為什么成轟要告訴她孟擎的事呢？告訴她，孟擎有個美麗的未婚妻，對方還是皇帝允許的，讓她別癡心妄想？

她早就不敢妄想了。

⑦欺君可是大罪

珍珠最近精神不好，她只賣半天豬肉，就收攤子回去休息。其實另一個原因是孟擎，他看她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她只好逃避。在外頭吃過飯，珍珠沒回家，她跨了半座城，來到了將軍府外。

心里還是有點好奇，孟擎在意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樣子的。

珍珠假扮成替孟擎送肉的人，成功進入了將軍府。送完了肉，她沒有按照規定立即出去，而是偷偷跑到其他院子里。不過十步，就有一群家丁將她擒住。看著明晃晃的大刀，縱是殺慣了豬的珍珠也有些害怕，“我不是壞人，我……”

“形跡可疑，誰知道是不是間諜？”家丁說，“帶下去，等將軍回來發落。”

珍珠后悔，她不該小看將軍府，她居然自以為能成功潛進來。聽到說要等孟擎發落，她臉色慘白，她不想見孟擎，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做的蠢事。

珍珠哭著求饒，“我錯了，我不是什么間諜，我就是個殺豬的，真的……就跟你們將軍的攤子是鄰居！”

“啊，是你！”耳邊響起女孩的驚呼，隨即，一個粉色的身影向著珍珠沖了過來。她好奇地看著珍珠，“我知道你，擎哥哥指給我看過，你怎么來了？”

珍珠看著眼前的救星，揣摩她話里的意思，“……情哥哥？”

“我是驚蟄。”

珍珠不可思議地張大嘴巴，她看著面前這個長相動人身形嬌小的……小女孩，“你今年多大？”

驚蟄不懂她為什么這么問，“十二歲。”

珍珠扶額，人家才十二歲，孟擎怎么下得了口的！

“驚蟄。”

低沉的男聲，聽得珍珠身體震住，僵硬得不敢轉身。孟擎怎么回來了？珍珠看他手上的豬肉，懂了。驚蟄看到孟擎，飛快地跳到他懷里，“驚蟄，你身子沒好全，別亂跑。”軟軟的指責，滿滿的都是關懷。

看得出，孟擎是真的很喜歡驚蟄。

珍珠低著頭，心里濃濃的酸楚。珍珠喏喏道，“不打擾將軍，我先走了……”

孟擎一手還摟著驚蟄，另一手拉住她，“你站住。”

珍珠被留下，在人家的地盤上，她沒得選擇。孟擎哄驚蟄吃完藥，這才有空理她，“我以為你躲著我，沒想到你會自己送上門。”

“就閑逛……”閑逛逛到人家家里？據聞威武將軍治軍嚴明，她這樣的都可以直接當做間諜殺了吧？珍珠趕緊換話題，她指控，“幸好我來了，原來你偷偷把豬肉帶回家，難怪你賣的那么快，這是作弊！”

“珍珠！”

“還有驚蟄！”珍珠才不管他眼中的警告，她自顧自地說，“她才十二歲，你居然下得了手，太罪惡了。”

這一點，孟擎有意解釋，“驚蟄是我故人之女，我將她帶在身邊，是為了照顧她。至于未婚妻，那是為了防止皇帝打她的主意，騙他的。”

珍珠瞪大眼，“……欺君可是大罪。”孟擎難道不怕死嗎？

“珍珠，你很擔心我？”孟擎問。

珍珠移開眼，“我才不擔心。”

“那為什么我被官府帶走，你要不顧一切地救我……”

珍珠生氣地大吼，“我知道我蠢斃了，行了吧？我腦袋不好，我笨，可以嗎！反正以后你的死活跟我無關，我要走了！”她低著頭，拔腿就要跑，孟擎在門口攔住她。珍珠一向力氣大，那一撞竟讓他胸口發疼。“珍珠，我不會讓你走的。”她一直躲著他，他沒辦法勉強，可是她主動進了將軍府，他就不想讓她走了。

珍珠走不了，只好留下，她跟多數人不熟，只能和驚蟄作伴。珍珠將對孟擎的不滿都對著驚蟄發泄出來。“他腦子有病吧，就因為我跟他作對，就要關我？”

“擎哥哥留你，是因為想娶你。”驚蟄說，她的話嚇得珍珠臉上血色盡褪。“我出宮后，擎哥哥帶我去看過你。他說，‘這個女人太囂張了，我要把她娶回來，欺負她一輩子。’擎哥哥嘴巴很壞，他心里一定緊張得要死。珍珠姐姐，你怎么哭了？”

自從爹爹死后，珍珠就沒哭過。她一個姑娘家，在龍蛇混雜的菜市場討生活，眼淚是最廉價的東西，所以她從不哭。

她會哭，是因為濃濃的喜悅，和絕望。

孟擎說要娶她，可是她不配。

驚蟄不停地安慰，止住了珍珠了眼淚，哭累了的珍珠睡去，她這才走出房間。“擎哥哥，珍珠姐姐哭了。”

“我知道。”她的哭聲，委屈得讓他心疼。

珍珠對他抗拒得太明顯，孟擎越來越懷疑。

當晚，孟擎來到成轟的家中，將睡夢中的成轟拉起，綁在椅子上。他用最嚴酷的刑罰逼問，一切的轉變就在珍珠從成轟處離開開始。起先，成轟只說珍珠的爹爹犯過事，被他逮到。孟擎卻不信，珍珠不會因此而疏遠他。孟擎將軍中的刑罰也拿出來，成轟受不住，招了。

“她拿著錢要救她男人，我讓她陪我一晚……我不知道那個男人就是將軍您啊，我……”

“住嘴！”

孟擎恨不得掐死他。

三天后，孟擎將成轟簽字畫押的罪狀送到朝廷，皇帝派人去抓成轟時，他被人綁在椅子上，舌頭被拔掉，流血不止，卻死不掉。多數人不知道是誰干的，皇帝卻猜得到，“朕早就想辦了他，可是沒有證據，這才讓你去他的管轄地，怎么樣，朕聰明吧？”

孟擎血紅的眼瞪著皇帝。珍珠離開了將軍府，他去找她，她卻避而不見。追根究底，都是這個皇帝的錯！年輕的皇帝把臉湊到他面前邀功，孟擎氣得一揚手，狠狠地給了他一拳。

⑧尾聲

城西菜市場。

珍珠忙著做生意，眼睛的余光瞄到斜對面，空置好幾天的攤位又有人來了。珍珠沒打算理，誰知對面傳來了男人吆喝的聲音，“現宰的黑毛豬，全京城最便宜啦！”

孟擎？

珍珠脫口問，“你怎么又來了？”

“我揍了皇帝一拳，他斷了兩根肋骨。”孟擎說，“他罰我繼續殺豬，這次要殺一萬頭。”他嚴肅的臉上露出靦腆的笑，再也沒有初來時的戾氣。

珍珠紅了眼。成轟被抓了，她知道肯定是孟擎干的，而且，成轟的舌頭被拔了，沒人會知道那件事。可是，沒別人知道的代價是，孟擎肯定知道了。孟擎為什么還來呢？他的出現，讓她覺得難堪，覺得委屈。

“我又無家可歸了，你可以收留我嗎？”

“你騙人……堂堂將軍，怎么會無家可歸。”

“可是，我只喜歡住你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