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村散記

1

2014年3月份，我被正式任命為新農村建設指導員。

記得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帶著簡單行囊的我，騎著摩托，一路走走問問，踏上了前往小河村的路途。

沿途是一座緊挨著一座的大山。這個季節里山間萬物吐綠，野花競相開放。微風吹來，陣陣花香直撲鼻孔，令人神清氣爽，疲勞之感隨之煙消云散。

騎車40多公里，越過中屯水庫，來到牟定和姚安兩縣居民雜居處。問路旁一村民，說：“再往前走，過了新村村委會轄區，就到小河村地界了。”

聽完指路村民的話語，想想這一路的長途跋涉，我真正理解了毛主席的詩句“山高路遠坑深”。

10點左右，抵達新村村委會。村干部告訴我，這段時間正在鋪筑小河村至中屯村的水泥路，小河村路段正在緊張施工，已經封路，車輛不能前行了。

寄存好摩托，背上行囊，我準備步行前往小河村。

臨行時，新村村委會普書記熱情地指著面前那個村子說：“那個村叫新村。翻過新村村子背后的那座山，走一段下坡路，越過一條河，再走一段上坡路，就到小河村委會了。”

當我走過人員居住密集的新村村子背后，前面是一片阡陌縱橫的山地。走著走著，路就斷了——除了山地，已經沒有了可供前行的山間小道。

正焦急間，我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割麥子的男人。于是，我好似看到了“救星”般前去問路。

“大爹，從這里走小路到小河村委會，怎么走？”我問道。

老人家放下手里的鐮刀和捏在手心里的麥子，說：“只有一條羊腸小道。我估計你找不到。我領你去。”

我說：“那怎么行，會耽誤你手頭農活的。”

老人家不假思索地說：“我們農民每天都有干不完的農活，耽誤一會半會兒不礙事的。”

我還想辯解，老人家已經不由分說地解下了我背上的行囊，說：“我幫你背一會。”

我感激地望著他，嘴里連聲說著“謝謝！”

在他的帶領下，我們走上了彎彎曲曲的山間小道。

我掏出“軟云煙”，恭恭敬敬地抽出一支，說“大爹，抽支煙吧！”

“那個勁小不過癮，我抽這個。”老人家邊說邊拿出了掛在腰間的草煙鍋。

走了10多分鐘，我們來到了山頂。

老人指著我們對面那座看起來很近，可實際路途其實很遠的山峰，說：“看到了嗎？對面那座山的半山腰小學下面那幢紅旗飄揚的樓房就是小河村委會了。”

2

認識老黑，是第二批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分組分到他們村去逐戶征求群眾對前場鎮黨委、政府和小河村黨支部的意見建議。

老黑他們村名叫打廠箐。打廠箐在小河村委會7個自然村里地理位置算是較為偏僻的一個村。全村28戶人家分散居住在一條古樹較多，植被郁郁蔥蔥的山箐兩邊。從村子里走過，常常會聽到鳥兒呼朋引伴的鳴叫；也能看到松鼠的追逐打鬧。

一大早，我和前場鎮派到小河村下村工作組一名姓魯的同志騎摩托沿著彎彎拐拐的山間公路來到打廠箐村。

當我們到達打廠箐村時，出乎意料的是，村子里幾乎看不到群眾身影。挨家挨戶的大門都是“鐵將軍”把門。

我們想打老黑的手機。但村子里沒有手機信號。

好不容易在村子里遇到一位上了年歲的老人。老人家告訴我們：村子里的人家都到很遠的山地里挖烤煙預整地去了，要等吃早飯才回村里來。

我們向老人問了村民小組長老黑家住址。

來到老黑家，情況和其他家也是一樣。

老黑家位于山箐右手邊靠中間的位置。住房是一棟兩層的小洋樓。在幾乎清一色都是土木建筑的打廠箐村，這棟樓房也算氣派，在村子里顯得“鶴立雞群”。

未見到主人，我就產生這樣的感覺：這一家人在村子里是最有經濟頭腦的，也是村里日子過得最好的了。

雖然還沒有見到老黑，打心里已對老黑敬佩有加。

我們只能在村子里等村民收工回家。

老黑家前面有一塊空地。正好老黑家院子的大門沒有上鎖，我們就從院子里找來鋤頭，一邊挖地一邊等老黑回家。

11點后，太陽很是毒辣，烤得人暈頭轉向打不起精神。這時老黑和他媳婦回來了。

看到我們在幫他家挖地，老黑和他媳婦臉上都顯出很不好意思的神情，口里不停地道謝說：太陽辣得很，快到屋里去，不要再挖了。

在老黑家客廳里坐定。老黑媳婦忙著給我們敬煙、沏茶水

我問老黑：“村子里找不到群眾，是不是都去山里挖烤煙預整地去了？”

老黑說：“你說對了一半。”

我問：“為什么只說對一半呢？”

老黑在我們面前打開了話匣子。看得出他對村里的事了如指掌，如數家珍。通過他的介紹我們了解到：全村28戶人家：有6戶全家外出打工，有21戶家庭主要勞動力中至少有1人外出打工，家里沒有人外出打工的就老黑家1戶。

我問：“村里為什么有那么多人出去打工呢？”

老黑說：“現在國家政策好了，有法律保護農民工的合法權益，外出打工比土里刨食來錢。”

我問：“那你為什么不出去打工呢？”

老黑憨厚地笑了笑，說：“前幾年也出去打過工，掙到了一點小錢，日子當下比其他村民稍好過一點。村里的事情一大堆，總得有人牽頭管。都出去打工了，村里一大攤子事就撂下了？”

聽著老黑的話，我不禁發自內心對他肅然起敬。

閑聊了半天，我們對老黑說明了來意。

老黑說：現在正是群眾回家吃早飯的時間。如果挨家挨戶去征求群眾意見，可能征求不了幾家，其他家就出工和放牛羊去了。不如把群眾集中到他家里來。

我和姓魯的同志都顯得很難為情，不由得異口同聲地說：“好是好，只是這樣一來會耽誤你家做農活的。”

老黑的臉上再次顯出憨厚的笑容，說“別客氣，我是村民小組長，又是黨員，應該的。”

不一會兒，老黑就把群眾召集到了他家里。

我和姓魯的同志逐一對群眾進行意見征求。

當最后一名征求意見的群眾離開老黑家，已經下午3點多鐘了。老黑媳婦端上了飯菜，嘴里連聲說“不好意思，隨便吃一點了。”

其實飯菜挺豐盛的，都是城里很難吃到的無公害山茅野菜。老黑要倒酒，我們說我們有規定，中午是不能飲酒的。

老黑只好作罷。

匆匆吃完中午飯，我對老黑說：“全家外出打工那6戶群眾，能聯系上嗎？”

老黑說：“他們走時都留有電話號碼，能聯系上的。”

我說：“那麻煩抄一份給我們，我們到村上再聯系他們，向他們征求意見。”

老黑說：“還是用我家里的座機聯系外出打工群眾。因為山里人對陌生人有戒備之心，如果你們打電話給他們，他們不一定會對你們敞開心扉說真話。”

我們采納了老黑的意見，通過他的牽線搭橋，果然順利地征求到了全家外出打工農戶的意見建議。

3

夜宿小河村委會，常常會在第二天拂曉時，被孩子們充滿稚氣的讀書聲驚醒。那讀書聲此起彼伏，在靜謐的鄉間久久回蕩。

那是小河小學孩子們的早讀聲。

小河小學位于巍峨挺拔的高峰寺山腳下，東與姚安縣適中鄉遙遙相望，南與牟定縣蟠貓鄉相鄰，西傍牟定縣軍屯鄉，北依姚安縣城。真可謂一腳踏兩縣。

2014年兒童節之際，經小河小學老師們的盛情邀請，我終于有機會踏進了久慕的校園。

一進入校園，看到校園內校舍寬敞，綠草茵茵，花紅柳綠；園內魚池，蓮花亭亭玉立，魚兒嬉戲其間；校園文化彌漫于校園的每一個角落，使人感到深深濃郁的書卷氣。

我不由得看呆了。

我知道，這一切的取得，和小河小學教職工的辛勤耕耘是分不開的。經了解，現任教的9名教職工中，非本地教師占有很大的比例。小河小學的老師們為了小河村的孩子們拋妻別子，甘于寂寞，把自己的青春和熱血奉獻給了大山深處的這片土地。他們的勞動和付出，是值得我們每一個人尊敬和欽佩的。

那天我和師生們一起唱歌、跳舞、做游戲。在天真無邪的孩子們面前，我忘記了自己的年歲，仿佛又回到了久違的童年時光。

4

到小河村委會擔任新農村建設指導員以來，深深地感觸和體會到了“上面一根針，下面千條線”這句話的含義。村委會一級處于我國政權組織的最基層。但村委會干部的工作任務卻是最重最繁瑣的。大到中央每一項政策法規的宣傳和惠民措施的落實，小到婆媳間發生矛盾吵架慪氣，哪一件都要由村委會一級出面，去和群眾面對面打交道，面對面做工作。

村委會一級的待遇卻是最低的。書記、主任、文書3大員到目前為止就1000來塊，計生宣傳員才250元。經了解，現在，農村群眾外出打工，普遍一天平均最少都可以收入70至80元以上。就是不外出打工，在家里種種糧食烤煙、發展一下畜牧業，一年下來也可以收入幾萬元。

我曾經問孔書記：“你腦袋瓜子那么靈活，為何選擇到村委會來工作呢？”

孔書記毫不猶豫地說：“總要有人為村里人牽頭做點事吧！”

孔書記的話我思索了許久，得出兩個字，那就是：奉獻。

是的，村委會干部大多都是奉獻的干部。

大學生村官小鄒，到村上工作好幾年，工作踏實勤奮。由于村委會地處偏僻山區，對象不好找，至今尚未成家。我曾問他：“想女人嗎？”小鄒憨憨地笑了笑，不置可否。我想，小鄒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定會經常想女人的，只是不好意思說出來罷了。在這里，真心地祝他早日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計生宣傳員小王，除了做好計生工作外，還主動搶著為大家煮飯洗碗。我知道她很辛苦，但她在眾人面前總是樂哈哈的。

兩位主官孔書記、李主任每天都要謀劃和處理村上的全盤事情，但從來沒有聽到他們說過一聲累。

村上的所有人都在忙碌，但我從來沒有聽到過他們發過一句牢騷，抱怨過一句諸如工資待遇低之類的話。

我想，他們心里把群眾的利益想得多了，自己的事情想得少了。

多好的村干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