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剛亮：潛水像飛一樣

人之為生，不只是要吃飽肚子，還要填滿精神。

——那我不管先生

“那我不管先生”

方剛亮身邊的人熱絡地稱呼他為“那爺”，據說來自于他拍戲的口頭禪，“那我不管”，言下之意是，我只管好好拍電影。

2月，方剛亮最新執導的電影《我的影子在奔跑》尚未上映，影片已經獲得了上海國際電影節最佳導演和東京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等榮譽。他依然在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任教，他是“方老師”、“方導”和“那我不管先生”。

法國電影《碧海藍天》中，深海是潛水員杰克尋找夢想的另外一種生活。對方剛亮而言“人之為生，不只是要吃飽肚子，還要填滿精神。電影是我活著必須要做的，像呼吸和吃飯。”當生活大量的時間里充滿著“電影”，他需要另外的方式繼續填滿精神——潛水。

呼吸的聲音

在海底，方剛亮拍了一段他追逐海龜的影像。海底的藍色，不像日常生活中可以見到的任何一種藍，那是混合在一起、沒有界限的藍。海龜悠閑自得，“在它眼中，我們也許只是某一種魚類，它應該年紀很大了，游得很優雅，會停下來，就像是在等我。”影像里傳出平穩而小心翼翼的呼吸聲，如果他不提醒，會錯以為這就是海底的聲音——平靜而不被打擾的。

拍攝海龜的經歷給方剛亮留下很深的記憶，這一段隨意的追逐，使他脫離自己所在的團隊。幾個小時后他在水面與潛伴匯合，他的朋友關懷而質責，“你不要命了嗎？”他一筆帶過，因為更重要的是水下攝影帶來的樂趣。

“下去拍東西，需要解決的不是安全問題，而是怎么拍好的問題。我們練習潛水，需要不斷訓練的就是中性浮力?！痹谒紫?，吸氣和呼氣都會影響浮力，導致持機不穩定。當掌握對浮力控制處理隨心所欲時，對拍攝構圖的處理就容易得心應手。一旦遇到很大的水流的時候，水下攝影的可能性就會很低。

“水下拍攝對你、對設備的要求會很高。有一些東西是我們在地面上感覺不到的，你看的畫面都是藍色的，實際上水下不是那樣，水下是五顏六色。只是隨著深度的增加，顏色被慢慢消掉。需要在水下使用閃光燈，而且要保持距離?！惫饩€顏色因水深而逐漸消失，加上在深處或水渾時短的視野，令水底拍攝有著多方面的限制。要達至最佳拍攝效果，須在既定構圖下，利用潛水技術，令相機與主體達致最近距離，以獲得最佳的光源及色彩反射效果。

潛水就是帶你去旅行

“潛水的感覺，像飛一樣”，方剛亮如此形容他的海底感受，潛水改變了他以往的旅行方式，他現在一旦有時間出游，地點一定是某個海島，而不會是東京紐約巴黎。“最常去的潛水勝地是詩巴丹（Sipadan）”，坐落于東馬來西亞西南，是一個菌菇形狀的海洋小島，地處北緯4度左右，一年四季都適合潛水，這里是“世界首屈一指的潛水天堂”。猶如朝圣者心目中的麥加一樣，沙巴的詩巴丹就像是潛水者心目中的天堂。

世界潛水之父雅克·伊夫·庫斯托稱它是“未曾受過侵犯的藝術品”。詩巴丹擁有得天獨厚的條件，而5米的淺灘之后就是垂直落下600至700米深的湛藍深海。所以1993年經過具有影響力的潛水雜志訪問潛水同好，他們一致認為詩巴丹是世界上“海濱潛水”之最，同時也為世界五大峭壁潛水之首：水溫溫和、水流和緩、水中能見度也屬中上，海底水生物豐富。

方剛亮說，“潛水的樂趣不在于你潛多深，而是要看水生動植物?！痹姲偷u被一大圈硬珊瑚環礁所包圍，一步跨出便是深深的海崖，達到600米以上的落差。詩巴丹的水底世界無疑是迷人的，從淺到深可以看到形狀各異的珊瑚、?？?、海綿以及由成千上萬條白魚和其他魚組成的巨大魚群。這個海底潛水樂園還是綠海龜和玳瑁成群結隊棲息和繁殖的溫床，潛水者隨時可以加入規模龐大的海龜隊列，在它們的帶領下暢游海底世界。

陌生的世界

《碧海藍天》里的女主角對杰克喊道，“你下去干嗎？下面又黑又冷，你是孤單的?！?/p>

方剛亮第一次潛入深海，“第一次下水的感覺——害怕?！痹谶M行細致的準備之后，潛水教練對他說，“你很適合極限運動，因為，你特別膽小?！狈絼偭列χ?，“潛水其實適合膽小的人，更謹慎，膽大反而容易出危險?！钡谝惶鞂W習理論，第二天是水下5米，然后是15到20米，“我待了一會，感覺太陌生了。這個世界冰冷，像月球，太陌生了，你所有的生命都維系在一口氣上。因為害怕，呼吸供氧不足，就更加緊張，惡性循環?！?/p>

那種時刻方剛亮感到了幽閉恐懼癥一樣的焦慮和恐慌。這種感覺，即便已數次經歷，每當隔幾個月再去，第一次下水都會緊張?！皾撍呛艽蟮奶魬?，鍛煉人的品格。不管怎樣，你克服了一個困難就會快樂。那不是像我們現在說的，“另一種世界”，是真的害怕。你在嚴格地按照某種規律、格式、制度生活，不能有過分的自由，你脫離了就會有危險，你只能依靠你后面這些東西生存。但是熬過了第一個半天，后面愉快的感覺會很強烈。”

這樣，一定會慢慢上癮的，“你會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挑戰自我這個說法，平時說也許是可笑的，但潛水你真的會覺得——我能。參加這樣的活動，心態上會年輕很多?！?/p>

相信是一種能力

這個時代，人們已經蠻難會相信什么，喝口水都會擔心?！皾撍梢越虝懔硗庖患隆嘈拧Ｔ跐撍畡俚?，你會看到國外的人會帶著10歲的孩子就開始潛水，這可以培養你相信科學，學會相信，對人產生信任，不懷疑，設備都是經過無數人論證的。相信這個詞，其實是個宗教概念。相信是一種能力，這是一種美德。”

《碧海藍天》里的杰克給他的愛人講故事，“你知道怎么才會遇見美人魚嗎？要游到海底，那里的海更藍，在那里藍天變成了回憶，躺在寂靜中，你決定留在那里……”整部電影的藍色調足以說服你，深海，是值得迷戀的。

方剛亮說，他一直想拍一部與潛水有關的電影，“電影是建立你和別人交流的平臺。拍電影的目的是要與人溝通與交流，而不是要表現自己。”他習慣性地通過縝密、理性的語言講述，而他那些關于深海的照片只透露一個信息——“潛水，像飛一樣”，那一定是一種開闊、自由自在的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