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慶然：水下世界

水下的世界是無比迷人的。在大海中，人們忘記了一切，只是觀察這個與陸上迥異的世界，像一扇窗，撫平心靈，重現夢想的美妙。

孟慶然的頭銜很多：中國攝影家協會會員、中國藝術攝影學會會員、北京攝影藝術協會會員。多年來一直從事潛水和水下攝影活動，足跡遍及世界各大洋，現為《潛水Diving》雜志特約水下攝影師。曾多次應《大眾攝影》、《中國攝影》、《文明》、《時尚旅游》、《華夏地理》等媒體之邀發表介紹水下攝影的文章和水下攝影作品。還曾與中國國家地理圖書合作。

2012年10月他在“2012年澳亞水下攝影挑戰賽（Underwater Festival 2012 the Australasia Challenge）”上獲得三金兩銀，并榮獲比賽總冠軍。其實，早在2002年，他就開始了水下攝影的創作。孟慶然說：“把海底世界帶給陸上的人們，是水下攝影師工作的意義。水下攝影除了表現水下世界的繽紛之外，還在于喚起人們對海洋及各種海洋生物的關注和了解，并以此擴展到對海洋乃至整個地球環境的關心。每一次，海底世界給我的震撼，和海洋生命眼神中的清澈，都深深令人感動。”

孟慶然是北京大學東方語言文學系英語印地語雙語種專業畢業的（注：印地語[Hindi]是印度的官方語言之一）他說：“我們當時的系主任是季羨林先生。不過，除了英語之外，后來我的人生經歷與我大學所學習的專業基本上沒什么直接關系。”

攝影卻是孟慶然一直以來的喜愛：“搞攝影一開始完全是出于愛好，我上中學時非常喜歡畫畫，一直參加學校的美術組，畫素描、油畫等。其實我接觸攝影也是挺早的，小的時候家里有一臺蘇聯的照相機，哥哥用它拍黑白照片，然后在家里自己沖洗底片、放大照片，當時家里的浴室被改成暗房，我給哥哥打下手。”

工作以后，各種瑣事忙碌，孟慶然很少有時間再能靜下心來畫畫。有一天，他突然想起了童年時候玩攝影的經歷，也覺得相機可以隨時記錄下生活中的影像和當時的心情，于是就開始“玩兒”起了攝影。

意外開始的潛水故事

孟慶然說：“我從小就喜歡海，在海邊玩、游泳。后來去海島旅游，在馬爾代夫學潛水。這是十幾年以前的事了，當時很多中國人甚至不知道這個地方。有一次我有一個偶然的機會去旅游，住在德國人開的潛水島。白天島上沒人，晚上卻有很多人回來吃飯，并且播放他們白天拍攝的作品，這些作品讓我覺得海洋世界多姿多彩。我當時問經理，我想像他們一樣潛水，經理說需要考證，于是我參加培訓，擁有了自己的潛水執照。”

2001年孟慶然開始接觸潛水運動，大海中的美景震驚了他。那些或優雅或頑皮的水中生物，時時縈繞在他的腦海中，他想著一定要拍下水中的美景。“開始潛水后，我在水下見到了美麗的海洋生物、奇特的海底地形，這些在陸地上是看不到的，很獨特。自己看，是一種體驗，我還想要和家人朋友分享我看到的一切。所以我決定要拍攝水下題材的照片。以前我也在陸地上拍，但是沒有這么認真過。水下攝影讓我覺得，人類對海洋知之甚少。”

2002年，他正式開始進行水下攝影的工作。“第一次水下拍攝是在泰國普吉島潛水時，當時拍到了很多種類的魚，還有蝦、蟹、珊瑚等海洋生物。”孟慶然說，“目前拍攝過的國家，應該說是亞洲最多吧，主要是東南亞這些國家，此外還有帕勞、日本、馬爾代夫；中東的紅海（埃及、以色列）；大洋洲的澳大利亞、斐濟、湯加。我去過的最遠的海域應該算是美洲的墨西哥、厄瓜多爾了。”

就生物量和生物種類的多樣性來說，東南亞的一些水域（如印度尼西亞、菲律賓等）在世界上的排位也很靠前又離中國近，孟慶然去拍攝的次數也最多。

說到拍攝中的安全問題，孟老師也很嚴肅地再三強調：“對于接受過專業培訓的潛水員來說，我們進行潛水活動的一個最大的前提就是‘安全’，也就是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之下進行潛水。如果感到有任何安全隱患，我們會隨時停止潛水或水下拍攝活動的。潛水時可能碰到的危險一般來自三方面：一是潛水裝備故障所帶來的風險，二是水下環境所帶來的危險，如海流、地形、能見度、水溫等。三是來自一些危險性的海洋生物。對于第一種風險，可以通過對裝備的選擇、加強維護等措施來降低風險。對于第二種風險，潛水員可通過一些組織措施來避免風險，如‘水下潛伴制（兩人互相關照）’等。對于第三種風險，潛水員只要遵循“不觸摸任何海洋生物”的原則，便可避免，因為絕大多數海洋生物只是在受到威脅、攻擊時才采取帶有毒素的自衛措施。”

水下攝影沒想象的簡單

關于水下拍攝，孟老師就打開了話匣子。“一般水下攝影師在出發前會先做做功課，現在網絡資訊很發達，可以很方便地了解到目的地所能看到、拍到的海洋生物有哪些。在到達目的地下水拍攝前，我們也會先和當地導潛溝通，了解水下的情況，有可能遇到哪些生物，然后決定每一潛需要使用什么樣的鏡頭。可以說這個過程實際上也就是一個拍攝構思的過程。當然，水下的情況千變萬化，下水后隨時可能出現沒有料想到的情況，及可能遇到沒有預想到的生物，也可能看不到想看的生物。

“水下攝影是陸地上的抓拍和影棚攝影的結合，它的難度也恰恰在這里。它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變化，包括角度、光線等等，得抓住它最精彩的一瞬間，就像新聞記者要抓拍每一個精彩的瞬間一樣。水下攝影同樣也像影棚一樣要布光，在拍之前要想好光從哪個角度打。我之前專門學習過影棚的布光，為的是怎么用光線造型來把海洋生物表現得更立體更有層次。還有一個很大的挑戰，水里面有很多浮游生物，通常我們叫雜質。閃光燈閃爍后會出現雪花現象，出現很多雜點。不同角度的布光會降低這種現象，雪花現象也可以后期修，但是這樣會破壞真實感。在按快門的一瞬間怎么樣最大限度地降低雪花現象，這其實非常考驗水下攝影師的水平。”

已經潛水拍攝了10多年的孟慶然一直遵循前面說過的安全原則，基本沒有遇到過什么大的危險，不過他也講了一個有驚無險的故事給我們：“有一次在馬來西亞詩巴丹島潛水時遇到的強流算是一次有驚無險的經歷吧。當時下水后我就感覺海流很強，及時跟當地導潛溝通后，我們決定放棄原定的潛水拍攝計劃，改為放流潛，也就是大家相互保持距離，一起順著海流的方向漂流，當時的感覺像是在足球場上飛奔。”

攝影師的相機就像戰士的槍一樣，提起愛物，孟慶然娓娓道來：“目前我主要使用尼康單反相機以及奧林巴斯微單相機進行水下拍攝。下水拍攝時，要在相機和鏡頭外面加裝防水殼。另外還要配水下閃光燈。鏡頭方面，因為在水下經常要拍微距會更多選擇有微距功能的。”

對孟慶然來說，攝影的樂趣勝過得獎：“你如果有拍攝的目標，就要去那個物種比較多的地方。剩下的就是勤奮的問題。你一天下兩次和一天下五次，肯定遇到好機會的幾率不一樣。另一方面，攝影師還需要掌握一定的動物知識，比如你要拍鯊魚，那么你下午下去很難遇到，一般都是要夜拍。比如凌晨的時候，鯊魚活動很多，就很好拍。有時候扎實的動物知識比勤奮更重要。在國際的潛水攝影大賽中，所有的照片都不能經過人工干預拍攝而成，因為評委都是非常有經驗的攝影師，所以評委看照片就知道照片是不是經過干擾。比如在海扇上拍豆丁海馬，主要看海扇是不是閉合，如果海扇是閉合的，那么就證明海扇是被干擾的，你無論拍得多好都不可能獲獎。水下攝影和傳統的生態攝影一樣，都是絕對不能干擾動物的。我拍攝中，更多的是享受拍攝的樂趣，而不是純粹為了獲獎。”

對于想嘗試水下攝影的新手們，孟慶然有以下建議：“保持平和的心態，水下攝影是與自然的互動，任何帶有功利性的目的都不可取。進行水下攝影首先必須學好潛水，熟練掌握各種潛水技能不僅是水下拍攝的安全保障，也是控制好中性浮力、拍出好的水下作品的重要前提。水下拍攝是影棚拍攝（布光）與新聞攝影（抓拍）的結合，有條件的話，攝影師應該學習影棚布光并進行抓拍的練習。多多了解各種海洋生物的習性，豐富自己的海洋知識。”

付出總有回報

拍攝海洋生物使孟慶然有機會近距離觀察它們的生活習性，也更加了解自然界優勝劣汰、適者生存的法則。與陸地上的動物一樣，海洋生物也會為了領地權或交配權大打出手，只不過它們沒有手，而是靠嘴來撕咬。

“有一次我在一個鹿角珊瑚拍攝，突然看到兩條不到10厘米長的藍色小魚在爭斗，它們互相咬著對方的臉，上下翻飛、左右亂滾，打得不亦樂乎，似乎都想要占據一個洞，也許里面住了個天仙妹妹吧？它們無視旁邊我這個龐然大物的存在，我在旁邊呆呆地看著它們，心想它們到底在為什么而爭得這么你死我活呢？是在爭奪領地？還是在爭奪交配權？我在那里看了有足足五分鐘，竟然忘了拍照。

在馬爾代夫Machafushi島附近拍到的沉船幫孟慶然贏得了澳大利亞水下攝影賽的大獎，“這艘船底坐落在水深30米的海床上，到甲板的水深22米，桅桿也將近14米。那天我們幾個潛水員隨著導潛從稍淺一些的左舷下到船底，然后順著船身來到船艉，看到了巨大的螺旋槳。拍攝沉船其實并不容易，主要是因為船身巨大，如果只拍局部的話，則很難表現出沉船整體的狀態，但退得太遠的話，雖然能拍到船的全貌，卻又受到海水的能見度、光線等因素的影響，圖片質量會比較差。我在船艉一邊緩緩上升，一邊仔細尋找最佳的拍攝角度。當我上升到20米左右的深度時，基本上與甲板的高度差不多，甲板上的欄桿和遠處的桅桿都清晰可見。我試著拍了一張，被閃光燈照亮的船身上長滿了粉紅色珊瑚，與銹跡斑駁的船身和藍色透亮的海水背景形成鮮明的對比，非常漂亮。為了讓這個畫面更加完美，我給同伴打了個手勢，示意她給我當一下模特。同伴費了很大勁兒才游到我希望她到達的位置，從照片上她呼出的氣泡不難看出當時水流有多強。這時，正好有兩條魚湊過來搶鏡頭，為了盡可能地展示出沉船的全貌，我選擇了豎幅的構圖。透過取景器，我盯著模特和那兩條魚，當模特的動作與魚的位置達到最佳狀態時，我果斷地按下了快門。正是模特的精彩演繹給這張照片增加了動感和活力。”

除了水下生物攝影，孟慶然在潛水旅行過程中也會拍攝一些陸地上的生物和風光。“在中國，水下攝影應該說還是個沒怎么被開墾的處女地，相比之下，陸地上進行風光、生物拍攝的攝影師很多。所以如果有機會他還是會盡量拍攝水下風光。孟慶然也很喜歡在泳池中拍攝水下人像，前一陣他就說服待產的太太，給她在泳池中拍攝了一組懷孕時的水下寫真，用于紀念他們即將誕生的寶寶。

孟慶然業余很喜歡戶外運動，曾經喜歡各種球類運動。現在的他喜歡打高爾夫、滑雪。平常在家喜歡看好萊塢電影、追追美劇。他說：“也許等我退休后還會撿起我最初的愛好——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