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 二〇一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地點: 北京時尚廊書店
人物: 白巖松 鄒煜
時尚廊書店似乎并沒有接待過如此多的讀者,小餐廳中的食客不得不努力把桌上的食物集中,以防止周圍越來越多的人擠掉盤子。等待的時候,今天的主角白巖松眉頭緊鎖,雙眼老是盯著地面,似腳下有東西牽著他的視線。他沉默著。每周四五十公里的長跑,讓這個45歲的男人身材瘦直緊繃,連面容和眼神也是繃著的。面對女主持人在開場時的滿滿贊譽,白巖松充耳不聞般,緊著一張臉,仿佛黑壓壓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快門聲都與他無關。
“后面的人聽得見嗎?”主持人對著話筒喊。“聽不見。”“哦,聽得見啊。”主持人無法聽清楚黑壓壓人群的意見。
“這就是民意傳達的扭曲。”沉默一旦打破,那個犀利善談的白巖松又“活”過來了,“問你們聽不聽得見,明明說聽不見,上面的人以為聽見了。就像問過得好不好,說不好,上面的人說過得挺好的。”所以,他認為,任何群體性的表述都有可能被誤讀,“靠譜的是一個人的歷史。動不動就說我們的歷史,我們是誰?”
《一個人與這個時代:白巖松二十年央視成長記錄》出版的初衷也正基于此。白巖松反復強調,這不是他自己寫的書,也不是傳記,而是中國傳媒大學老師鄒煜的采訪錄。鄒煜歷經一年準備,五個月采訪,梳理了白巖松20年在央視的經歷。“很多話現在看來是錯的,但我沒改,因為在當時的環境下就是這么想的。
在場擠擠挨挨的面孔中,多是年輕人。對于白巖松提到一流人才愛去中石油、中石化,卻不愛干新聞的現實,一個男孩問,在嚴峻的媒體形式下,你怎樣保持一個人逆流而上的狀態?
白巖松當即反駁道,“我不認為逆流而上是事實。你以為哪個時代沒有挑戰?哪個時代都有的。”
白巖松認為自己是個“長跑選手”,做電視已經20余年,他仍有許多想要實現的“野心”。在他的“野心”里,就有一個“以央視新聞頻道對手的方式做出一個新的頻道”,“不是為了跟它成為對手,而是為了打破壟斷,讓新聞有不同的色彩。”他還計劃打造一檔深度人物訪談節目,“現在我們很多的人物訪談節目把人按在那兒就聊,我要做的話,對一個人的采訪,先以紀錄片的方式拍一個月再說,再坐下來訪談。”
“現在中國的邏輯,是只要你獲得世俗的成功,就沒有煩惱了,其實完全不是這樣。他們面臨的掙扎,其實和很多人一樣,”白巖松強調人物訪談從生命軌跡到心靈探索的轉型,“我覺得不關注心靈,不關注內心世界,不關注精神,就不是真正的好內容。”
觀眾舉手不止,白巖松突然有些感慨:“看你們這些年輕的臉的時候,我知道不管有多少吶喊,有相當比例的是由你們上面的既得利益者決定的,如果這些既得利益者好一點你們就可以幸福得多。”他拿著這本厚厚的“個人史”,“我能從20多歲走到今天,就是我那個時代頂上的既得利益者具有開疆拓土的理想主義色彩,我是被扶持著一路走過來的,我與其對他們說感謝,不如以加倍的方式面對今天的年輕人,我希望今天的既得利益者回憶自己年輕的同時,為今天的年輕人多做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