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理群：最懂毛澤東的是魯迅，最懂魯迅的是毛澤東

時間： 二O一四年一月五日

地點： 清華大學

人物： 賀衛方、錢理群、王人博等

那天賀衛方的脖上掛了一條大紅色的圍巾：“這場主題是以胡適和魯迅為中心，談國民性。先每個人20分鐘主題發言。我是學法律的，所以我比較嚴格一些”現場響起“叮叮叮”的清脆聲，原來他拿了一個銅鈴鐺。或坐或站的人都笑了。

接下來發言的北大教授錢理群、何懷宏都嚴肅，倒是中國政法大學教授王人博滿口山東味兒的普通話讓會場氣氛稍為活躍起來。他認為如何面對魯迅與胡適，是需要令人思考的一個問題。“不管我們如何面對魯迅，如何面對胡適，對他們兩人其實都不重要，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你表揚也好，批判也好，他們就站在我們的背面。”他停頓下，拉長語氣：“啊，背面”聽眾會意到陰冷，哄堂大笑。

王人博提到，自己讀胡適感覺稀松平常，讀魯迅卻渾身熱血沸騰。對此賀衛方總結道：“一個好的思想家要特別警惕自己的修辭學，如果你的修辭學太振奮人心了，但是你的方向錯了，這就恐怖了……我過去說過，亞當·斯密稀松，但是他是人類要吃的飯；馬克思非常深刻，但是他是藥，得了病要吃點藥，但是你不能把藥當飯吃。”他還調侃：“人博老師一輩子感覺老在吃藥。”掌聲、笑聲再次響起。

年紀最小的熊培云打破了一團和氣：“其實我在聽的時候，我有一些不舒服。這種不舒服是什么呢？就是和‘國民性’這個詞有關系。我是打心底不認同‘國民性’這個詞，甚至聽到幾位老師說怎么做一個中國的知識分子，我也覺得不舒服，我只是想做一個人。”他覺得，所謂的國民性實際上是不存在的。“同為北大的教授，‘國民性’也不一樣，比如賀衛方老師和孔慶東老師就不一樣。”大家又笑。

到了問答環節，有個聽眾啰嗦了一大通，最后被打斷后發問：“不好意思，我想提問下魯迅與‘文化大革命’的關系。”

熊培云先“請賀衛方老師”回答，賀衛方沒接招，把問題轉給錢理群。“這個問題也間接地跟毛澤東為什么那么喜歡魯迅有關，所以這個事您必須說清楚。”

全場笑聲之后，錢理群沒有推辭。“我有一句話：‘最懂得毛澤東的是魯迅，最懂得魯迅的是毛澤東。’”掌聲后，錢理群講舊事。“魯迅在逝世之前跟馮雪峰有一個很重要的談話，他是這樣對馮雪峰說的，勝利以后，他第一個要逃跑，因為勝利以后第一個批判的就是我。這不是傳說，魯迅有一篇文章說得很清楚。他說舊社會一旦崩潰，革命勝利以后，我將穿著紅背心在街上掃馬路。實際上穿紅背心掃馬路后來實現了，在‘文革’中很多知識分子穿紅背心掃馬路。所以在這種意義上，當然這是我說的，魯迅對‘文革’是有預見的，他預見到了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中國知識分子的命運。而毛澤東說解放后如果魯迅活著的話，不是沉默就是進監獄，這也是深知魯迅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