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情誼的黃賓虹成扇

歙縣博物館藏有近代大師黃賓虹的數件山水成扇精品，這些成扇集繪畫、書法、雕刻于一身，其藝術水平高超，制作工藝考究，且保存較好，殊為珍貴。

黃賓虹墨筆山水成扇，紙本，墨筆畫，縱18、橫47厘米（圖1、2、3）。畫面以枯筆繪江南山水小景。遠處群山連綿起伏，近處繪枯石雜樹、小橋流水，數間屋宇隱現其中。款署“己巳六月，純夫先生屬，賓虹。”鈐“虹”白文圓印。背面為清末翰林許承堯隸書《敦煌太守裴岑紀功碑》，內容為“永平二年，敦煌太守云中裴岑，將郡兵三千人，誅呼衍王等，斬馘部眾，克敵全師，除西域之疢，蠲四郡之害，邊境艾安，振威到此，立海祠以表萬世。”款署“純壻拂暑，芚翁。”鈐“疑盦”朱文方印。扇骨為竹質，兩邊為名家子安刻行書七言詩，內容為“征途微雨動春寒，片片飛花馬上殘。試問亭前來往客，幾人花在存園看。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逆上時。陰陰溪曲綠交加，小雨翻萍上淺沙。鵝鴨不知春去盡，爭隨流水趁桃花。南風吹斷采菱歌，夜雨新添太液波。水殿云房三十六，不知何承月明多。”根據“己巳六月……”可知此畫作于1929年，黃賓虹時年65歲，他采用了新安畫派傳統技法，是其中年精品之作。又據“純夫先生屬，賓虹。”“純壻拂暑，芚翁”，可知是為許承堯的愛婿羅純夫所作。黃賓虹（1865—1955），名質，字樸存、樸人，別號予向、虹廬、虹叟，中年更號賓虹，以號著稱。祖籍安徽歙縣，生于浙江金華，中國近代山水畫畫家。能詩文、書法，兼長金石文字、篆刻等藝術。對于中國的畫論與畫史均有研究，且見解精辟，為近代新安畫派一代宗師。著有《黃山畫家源流考》、《虹廬畫談》、《古畫微》、《中國畫學史大綱》、《賓虹草堂藏印》等。許承堯（1874—1946），曾單名芚，字際唐、芚公，號疑庵、婆娑翰林，室名瞑琴別圃、晉魏隋唐四十卷寫經樓等，安徽歙縣人。方志學家、詩人、書法家、文物鑒賞家。光緒三十年（1904）中進士，入翰林。辛亥革命后，應皖督柏文蔚聘，任全省鐵路督辦等職，后隨甘肅督軍張廣建入隴，任甘肅省府秘書長、甘涼道尹、蘭州道尹、省政務廳長等職。1924年辭官回京，同年由京返歙，從此絕跡仕途，在家鄉以著述終老，著有《歙縣志》、《歙故》等。于士俊，號子安，江蘇吳縣人，光緒年間到北京以竹刻為業，擅長書法，以行楷書為多，字跡娟秀。黃賓虹、許承堯兩先賢于新安文化眷眷情深，他們在共同保護、研究鄉邦文獻上不懈努力，加之學養、心境、志趣等相近，二人因而結下深厚的友誼。

黃賓虹設色山水成扇，紙本，淺設色畫，縱18、橫47厘米（圖4、5、6）。畫面遠處山巒逶迤，含煙吐翠；近景坡石密林，山間小路彎曲延伸，路上一老者手持拐杖正在前面行走，其后侍童肩背行李跟隨。款署：“仿馬麟筆意，雅與吾鄉丁南羽、鄭千里兩畫師為近，晴初世長兄大雅正之，賓谼。”鈐“樸存”白文方印。背面為同邑書法家徐丹甫作詩三首，分別是“宛彼崇邱，于漢之陰。二子來游，遠迄于今。廣川人靜，孤天沈微。微風永夜，虛籟生林。冷冷水際，時訊遺音。三嘆異節，如彼賞心。朱玄已絕，空琴誰撫。館琴臺銘”、“金陵山遠郭，春望一空濛。多少南朝寺，迷離煙雨中……幽人誰往來，獨應招議客”、“綠蓑黃帽雨瀟瀟，便趁吳淞江上潮。歸去行吟何處好，維摩僧寺破山橋。一片云帆曉入吳，過江三日是姑蘇。橙黃橘綠西風處，目送歸鴻下太湖。”款署“晴初大兄世臺法家正捥，丹甫徐識耜學”。鈐“卬松”橢圓形朱文印。扇骨為竹質，兩邊為子安刻“帝受元命天錫”、“漢摩古”、“漢寶鼎”、“折木形孫子”鐘鼎文。徐丹甫（1860—1947），以字行，原名受麌，中年改名識耜，又字端甫，歙縣柘林人。14歲時，遵父命以“融雪”為題作詩，詩中有“依舊青山未白頭”句，深得嘉許。曾在廣東任鹽務小官，因不耐官場陋習，棄官歸里，中年漫游安慶、蕪湖、蘇州、杭州等地，以課徒、賣字為生。50歲后攜家眷居上海。為人光明磊落，學生中有附汪偽政權者輒與之絕交，鄭孝胥欲薦他做溥儀的詩書老師，亦遭拒絕。書法秀麗，晚年于鄭文公碑用力最勤。喜集魏碑字作詩賦，古雅有味。康有為評論說：“置于六朝人詩集中，亦不能辨別，況是出于集字。”晚年參與修纂民國《歙縣志》。據“……晴初世長兄大雅正之，賓谼”，可知此扇是黃賓虹畫給方晴初的，方晴初即為方文雋之子。方文雋（1867—1918），字嘯琴，安徽歙縣人。工隸書、金石，尤精鑒別，收藏秦漢印譜數十種。方嘯琴與黃賓虹、徐丹甫三人同為鄉友，他們在金石書畫方面經常聚晤切磋，交情深厚。此扇應是黃賓虹、徐丹甫二人為友人之子所作。

賓虹設色山水成扇，紙本，淺設色畫，縱19.5、橫50厘米（圖7、8、9）。圖中遠山綿延起伏，近處繪坡石雜樹，茅庭湖水，期間點綴幾間屋宇，屋內一紅衣少女正臨窗遠眺。款署：“明畫至昧庵、道生、穉恭、鷹阿時超逸，婁東、虞山所望塵莫及也，甲申賓虹八十又一”。鈐“黃賓虹”朱文方印。其左側又一款署：“文杰先生得余舊作畫，見而喜之，實不足觀，哂正是荷。賓虹甲午年九十又一”，鈐“黃賓虹”朱文方印。背面為羅惇暖行書五言詩“林中有奇鳥，自言是鳳凰。清朝飲醴泉，日夕棲山岡。高鳴徹九州，延頸望八荒。適逢商風起，羽翼自摧藏。一去昆侖西，何時復回翔。但恨處非位，愴恨使心傷。右錄阮籍詠懷詩一首。”下款署“羅惇暖”。鈐“羅”朱文長方印。扇骨為竹質，一邊刻《山水圖》，古松下，一雅士雙手背后，正悠閑地在賞景。一邊刻《秋水鴛鴦圖》，圖中水草叢生，秋水如鏡，一只鴛鴦正在河里歡快地游來游去。款署“耘仙屬，小某畫，小屏刻。”羅復堪（1873—1954），名惇暖，字照巖，號敷盦、復堪等，廣東順德人。近代書法名家，工書，長于章草。能畫，所作花卉，秀逸脫俗，其章草書法之嫵媚多姿，尤飲譽士林。他畢生致力于書法藝術，尤善章草，被譽為 “現代章草第一人”。王小某（1794—1877），名素，字小梅、小某，號竹里主人，晚號遜之，以字行，揚州甘泉人。《揚州畫苑錄》記載，王素“幼師鮑君薺田，以其拙，而日夕臨摹新羅山人至再至三，凡人物花鳥以及走獸魚蟲，無不入妙。道光初年，若魏小眠、王應祥昆仲皆一時高手，先生掉臂其間，悉與并駕。”此畫采用深遠法布局，構思精巧。畫面群山連綿，煙云空蒙；曲徑通幽，翠色盈然。既強調了畫面的虛實、黑白空間的布局，又注重筆墨濃淡、點畫疏密的技法。做到神與韻的完美結合，因而顯得“山川渾厚，草木華滋”。根據“明畫……甲申賓虹八十又一”。可知此扇畫于1944年，為其晚年的精品之作。此扇延至十年后，賓虹又加以題跋，一扇集雙款，十分難得。并且扇骨又為當時揚州名家小某、小屏二人所繪刻，此扇從扇面到扇骨，集眾名家于一身，尤為珍貴。

這幾件黃賓虹山水成扇都為文人、摯友間所精心創作的作品。每一件都體現了他們之間的真摯情誼，同時向我們展示黃賓虹不同時期的繪畫風格和精到的筆墨，即從師古人到師造化再到融古人和造化形成自己獨創風格的三個階段，最后達到“山川渾厚，草木華滋”的藝術妙境，從而確立其近代新安畫派一代宗師的歷史地位。另外，扇骨都為竹質，上面雕工精細，又都出自子安等名家之手，與扇畫相互映襯，相得益彰，且保存較好，殊為珍貴。它集美學功能與實用功能于一體，全面地反映出高超的工藝特征與豐富的文化內涵，令人賞心悅目。同時又讓人們深切感悟到它那“咫尺之內、妙趣千里”的獨特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