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那道茶山

走進云霄馬鋪鄉龍鏡村，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個村莊有兩道獨特的風景。

在馬鋪鄉這片未開發的凈土，通往龍鏡村村道上的外地游客卻絡繹不絕，這樣的景象是很少見的，而村民們似乎也司空見慣，我很好奇，一了解，才知這些游客大都是到太平廟朝拜的香客。太平廟始建于明洪武二十一年（1388），廟祀關帝。現保存有明代木雕神像，雙龍浮雕神殿及清石刻碑記多方。這里還曾是清代天地會活動點，是天地會早期活動據點之一。因而到此朝拜和瞻仰的外地游客自然不在少數，鄉民們對這般情景早就習以為常了。

這個村莊還有一個很特別的景致，那就是隨處可見翠綠的茶枝茶葉躺在微型的曬茶場上，輕輕走過時，敏感的嗅覺就能捕捉到陽光在茶條上留下的味道。走在鄉間小道上，敏銳的視覺就可掃描到園地里紅沙壤上那一片片郁郁蔥蔥低矮的茶林，在一棵棵龍眼樹、荔枝樹、柑桔樹、金棗樹、黃皮果樹、芭樂果樹的掩映中，如此錯落有致的風采也是少見的。

太平廟周邊有一片長勢良好的茶園，據當地村委羅先生介紹，這片茶園應該有三十多年的歷史了，當時農業學大寨，種了很多茶。至于采茶曬茶在龍鏡應該有著更久遠的歷史，四十多歲的羅先生回憶起自己的童年，打從他有記憶起，母親就經常忙于茶園。聽老一輩的人講，山上還有一些野茶樹，茶齡該有一兩百年了。

說到茶葉，太平廟管理處的幾位老人一邊品著武夷山茶一邊述說著龍鏡茶的光輝歷史，當年一斤茶葉可以換一旦米，那時的大米一斤一兩毛錢，一斤成品茶就值十塊錢，當時廣東的鳳凰茶還沒盛行，云霄龍鏡茶在廣東是小有名氣的。

可現在呢？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廣東的鳳凰茶悄然興起并廣泛種植，武夷山的茶馬古道再創輝煌，安溪的鐵觀音在各地聲名鵲起，龍鏡茶則在這小山坳里靜洗鉛華，連村里人都不喝自家產的茶了。村里人把茶葉采下來或是割下來，足足曬它一天，把茶枝挑一挑，就以低到不能再低的價格賣給收購商，工作三天的收獲還不如采茶工一天的工資，所以村里的年輕人都外出務工了，只剩下老人們留守茶園。每到采茶的季節，村里人就一批批地被接到安溪采茶了。很多外出務工或經商的龍鏡人把自己的茶園送給留守的親戚朋友采摘，他們不奢望能增加收入只求親戚們稍微打理不至于荒廢了就好。這些茶園對于外出的人員來說可謂“食之無味，棄之可惜”，茶園不能盈利，套種的果樹不成氣候，可祖輩留下的基業是不能輕易毀掉的。

飲茶在現代社會已被廣大人群所接受，唐代劉貞亮就把飲茶的益處表述為\"十德\"：“以茶散悶氣，以茶驅腥氣，以茶養生氣，以茶除疬氣，以茶利禮仁，以茶表敬意，以茶嘗滋味，以茶養身體，以茶可雅志，以茶可行道”。 現代人自然明了茶葉對人的生理及精神方面的功效，各地的茶價隨著飲茶觀念的逐漸深入而不斷飚升，龍鏡茶的茶價卻跌到了谷底。龍鏡茶主要是梅占和毛蟹這兩個高產的品種，與鐵觀音相比茶質不算上品，但它們產量可觀，這兩種茶都可制成烏龍茶、紅茶和綠茶，梅占茶還可制成白茶，這兩個品種制成的紅茶和綠茶，都具有獨特的蘭花香且滋味醇厚。可惜龍鏡人只懂得制作烏龍茶的工藝，先前他們制好的成品茶一進入市場就被茶葉商人以低廉的價格收購，然后混合武夷茶搶占市場，獲取了大量的利益，在市場的沖擊下，龍鏡茶無法擺脫越來越低廉的悲慘命運，沒有了利潤空間，龍鏡的茶農、收購商、村里僅存的一家茶廠也只能慘淡經營。

低廉的收購價和高價的工資使得龍鏡五千多畝茶園只剩一千多畝有人管理，其余的都放任自然生長。沒有人工的施肥和農藥的噴灑，龍鏡的茶樹依然吸收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照樣蒼翠昂揚地占領著各自的山頭和園地，三十年不改青春的容顏。

龍鏡村地處峰頭水庫的周邊，當年村里人為了水庫的投建，他們向深山里挺進，所謂靠山吃山，可這樣的依靠能持續多久呢？遠望碧波蕩漾的湖水，那里是無數魚蝦美麗的家園。近看湖水退卻后留下的已長滿青草的綠地，那是幾只肥壯的牛兒的溫馨家園。走過那道道茶山，我想，曾幾何時這片片蒼翠的茶林不也是龍鏡人富足的精神家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