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麥斯小鎮，尋訪陳納德故居（一）

200 5年的中秋節，我和先生是在印第安納的公婆家度過的，隔天，婆婆整理先生少年時代的東西，讓我們帶回加州自己的家。這一找，找出了第一中國女婿的故事，那是一本特別的書，書里面的照片深深吸引了我。一位美國中年男子穿著筆挺的軍裝端端正正的和一男一女兩位中國人坐在一起。另一張是一位中國軍人，腿上綁著綁帶，右肩扛著槍，挺著胸膛，站在一排飛機前面。那些飛機明顯和別的飛機不一樣，飛機頭上畫著刀狀牙齒，鯊魚大口。

書的名字叫“飛虎隊”。飛虎隊，好像聽說過，但到底怎樣一回事，我真的完全不了解。書的第一頁說“1940年10月，大家都預感到美國和日本之間的戰爭在所難免，但沒有一個人比一個五十歲的男子更清楚……他有著漆黑的粗壯短頭發，他的臉像是巖石被深深的雕刻下兩道清晰的紋路。顯出他個性的剛毅頑強。這個人的名字叫陳納德。”

陳納德，多么中國化的名字。思索中想起來了，陳納德的太太是中國人。真是太希奇了，異國婚姻如今并沒有什么特別了，但在五十年前那是怎樣神秘而浪漫的故事呢。簡直有點無法想象他們是如何走到一起的？書里面的照片記錄了怎樣的一斷歷史往事呢？

我越來越有興趣想知道這位中國女婿的故事，我要去尋訪他。

陳納德的故鄉在德克薩斯州一個叫康麥斯的小鎮上，先生找地圖，康麥斯鎮的名字是有的，但陳納德故居的具體地點我們沒有任何資料，而從印第安納到德克薩斯州需要兩天的車程。

去還是不去？去！我要知道真實的中美歷史。懷著對英雄的崇敬和紀念我們毫不動搖地上了路。

牛仔的后代

德克薩斯州是牛仔的故鄉。德克薩斯在印第安語中意思是“朋友”。相信許多中國朋友對那個萬寶路香煙上揚鞭催馬馳騁在廣袤而野性的大平原上的牛仔形象非常熟悉，西部牛仔，在美國人心目中乃是英雄的象征。

我們的房車急速奔馳在寬大而平坦的高速公路上，沒有山清水秀，美麗的晚霞和日落是此時最醉人的風景。

那個叫陳納德的美國人是什么時候知道中國的呢？他怎么會對中國有使命呢？他青少年的時候有怎樣特別的經歷嗎？他的理想是如何實現的呢？

先生見我沉默不語，輕聲問道：“寶貝，你沒事吧？”我便和先生談起我的種種想法。先生說：“好，你知道陳納德是怎樣實現他的夢想的嗎？我從小就讀了飛虎隊這本書，讓我來告訴你。”

“陳納德，這位德克薩斯州牛仔的孩子，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時，就想成為空軍飛行員，但由于各種原因沒有實現理想，他只是普通一兵。到大戰結束后，他才有機會第一次登上飛機。但是他想成為空中飛行員的夢想一直都是那樣的強烈。在他堅持不懈的努力下，他終于成為一名軍中飛行員。我想，他以后能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作出如此巨大的貢獻是當時許多人想不到的。

是的，當沒有人看中我們，我們卻看重自己并且不斷刻苦學習發揮自己的優勢，總有一天我們能證明自己的價值。

陳納德20歲后離開康麥斯考入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學，后轉入州立師范學院，畢業后成為一名教師。校長老師都是他自己。他非常年輕，因而許多學生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有一次，他把所有的男學生叫到小小的操場上，個對個的比試，結果他打敗了所有的學生。從此學生們對他畢恭畢敬。”

艱難的尋訪

兩天后的深夜，我們到達了康麥斯。露宿在沃爾瑪連鎖商場門口。一大早，我們迫不及待走向商場準備尋訪。商場門口迎接顧客的是一位自發的老太太，先生上前去問道：“您好，您能告訴我們陳納德的故居或者他的紀念館嗎？”

老太太顯得有些茫然，輕輕地搖頭，“對不起，我沒聽說過。”

“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飛虎隊領導人啊，他去中國幫助過中國人打擊日本侵略者。”先生加強了語氣。老太太還是輕輕的搖頭，見此情景，我有些失望，心想，連年紀大的人都不知道，那年輕的就更不知道了。可能是我的失望的表情特別明顯。老太太說，你們去問那個穿紅衣服的營業員，她可能知道。

我們道了謝，走向那位穿紅衣服的營業員。她說不知道。

先生走向一位閑著的營業員，把對老太太問的話又重復了一遍。這位營業員女士想了半天，說好像聽說過，但具體在哪里不知道。雖然沒有得到我們要的答案，但給了我們極大的信心，說明我們沒有來錯地方。

這時候我看見一位迎接顧客的老先生，心中燃起一點希望，快步上去，不等先生上去自己先開口把自己的來意表達了一番。“我來自中國，我要看英雄的故居。”我們沒有得到任何線索。我開始埋怨自己是個魯莽的人。什么資料都沒有，小鎮再小，要找到一位古人也是不容易的。但陳納德畢竟是赫赫名人啊。難道他的故鄉人居然不知道他的故居嗎？

老先生倒沒有氣餒，帶著先生和我去問一位黑人小伙子，小伙子正往蔬菜架上搬運蔬菜。聽了我們的陳述，不假思索的說，去問警察局。我哭笑不得，嘿，可想也對，這是一個非常非常好的好主意啊。我們怎么沒有想到呢？警察局是一定知道這個小鎮的方方面面。

我們走向商場大門口之時，一位年輕的孕婦和墨西哥老先生大聲熱情的擁抱問候起來，老先生見縫插針幫我們問起了陳納德的故居來。她思索了一下打開了手機。“我記得好像聽我媽說起過，具體哪里不知道。讓我電話給我媽吧。”

我真是干恩萬謝，不但是因為她的熱情更是因她帶給我心中的盼望。我們還是沒有來錯地方。三四分鐘的電話后，姑娘清楚地告訴了先生陳納德故居的地址。我激動得幾乎大叫起來，真想熱烈地擁抱這位未來的母親。

我們再三感謝著喜出望外告別了商場。駕房車直奔姑娘所指示的地址，終于到了，映入我們眼簾的全是普通民房，陳納德的故居連個影子都沒有不要說是偉人紀念館了。怎么辦？難道姑娘記錯了嗎？我的情緒一下子降到低谷。

我們再一次無奈別無選擇地駛向警察局所在的歷史老鎮中心。小鎮居然開著一家豪華的中國飯店。我們連忙拿了幾本中文雜志進到飯店去，相信開飯店的總應該知道吧。

未到中午，飯店還沒有營業，我連連喊了幾聲你好。才見一位近四十歲的中國男子迎了出來。我們暄含著遞上中文雜志說明了來意，這位中國朋友在這里好多年了，居然說陳納德三個字聽都沒有聽說過，更不要說是他的故居了。

先生和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怎樣告別。我們終于下決心是去警察局。烈日炎炎下我們口干舌糙，在小鎮中心走來走去要找到警察局。警察局和小鎮相配得很，很小的門，一進去，走廊上只能并排站兩個人，辦公室的門嚴嚴實實的關著。隔著鐵欄桿的窗內一位身穿白色警服鑲嵌黑色徽章的女警察正打電話呢。

先生叉一次重復了我們的來意，女警察低著頭想了一會兒。”我不知道啊，沒有聽說過有陳納德故居和紀念館。”女警察猶豫不決的回答。

這時候的我又熱又焦急，搖搖晃晃都站不住了，大概看到我快要哭出來了，女警察連忙跑到里面的辦公室叫出來一位50歲以上的男同事。

先生這一次把我們到康麥斯后的每一個細節詳細地向男警察傾訴起來，男警察聽了也沒有什么動靜，只和女警察商量起來。

我的心到了嗓子眼，成功與否在此一決了。商量了半天，警察先生終于開口：”對不起，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陳納德紀念館，不過你到一條叫b的街上去問問看吧。”

我們精疲力盡地走出了警察局的大門。難道我們花了兩天的時間就這樣失望沮喪地回去嗎？實在是不甘心。能問的人全問到了。

天似乎特別熱。急也沒有用唯一能做的就是向上帝祈禱了。先生邊開車邊和我同心祈禱。祈禱完，我們也重新回到了姑娘告訴我們的地方，突然我有了一個想法，我們可以問郵局。郵局的郵遞員一定是知道的。這個念頭讓我轉憂為喜，說來也真是太巧了。剛有了這個主意，就看見一個女投遞員從郵車上下來，和一位老先生在聊天。我立馬跳下車三步并作兩步跑上前去問個明白。

老先生和投遞員立刻清楚地告訴我們，后面一條街有一個大教堂，教堂的正對面就是陳納德故居。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處尋，得來全不費工夫。

故居紀念碑

我們終于尋到了陳納德故居。只有故居，完全沒有偉人紀念館。故居更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重點保護。有一塊銅碑樹立在一民房前。民房不像有人住的樣子，我不顧先生的攔阻，自顧透過窗戶去看屋內。屋里看不清楚，一片黑黑的。倒是狗狂叫起來。兩三分鐘的樣子，一個男子出來開了們。先生連忙笑著迎上前去。

“先生，對不起，我太太來自中國，她很想看一下陳納德的故居，是這里嗎？”

“是的，是我的房子。但是我的這個房子是推倒了陳納德青少年時代的房子后再于1910年重新建造的，他在這里出生長大，18歲的時候他離開了這里。”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那么多人不知道。

如此說來，從一開始，我就是按照中國人的思維在行事。這么偉大的空前絕后的世界級英雄人物，應該歌功頌德，立牌傳代才是。我錯了。

有意思的是陳納德故居的正對面也立著一塊銅牌，是教堂紀念碑。兩塊銅牌相互輝映形成獨特的景觀。這座陳納德三歲時建造的教堂，從幼年到青年時代給陳納德提供了高尚的道德教育。一位老人告訴我們，陳納德也在教會工作過一段時間。我們便對一位美國人愿意為中國人犧牲自己的真實愛心得到了更深的理解。

紀念碑由德克薩斯州州歷史勘察委員會設立。先生為我解釋了紀念碑的內容：“陳納德出生地站點。”

“陳納德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中國、緬甸、印度著名的‘飛虎隊’的創始人和組織者，1937年卓越的航空戰略家飛行事業先驅者陳納德退休后，應中國政府蔣介石的請求幫助中國發展空軍和打擊日本侵略者。

四年后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他被獲得的許可，從美國尋得美國飛行員和后勤工作人員幫助訓練中國空軍。這個組織一共有252個人，其中87名飛行員和165名地面勤人員，稱為‘美國志愿大隊’這個名字以‘鯊魚牙’作為隊徽畫在飛機的鼻子上，后來被中國人誤稱為‘飛虎隊’。

‘飛虎隊’編為3個中隊——‘亞當與夏娃隊’，‘熊貓隊’和‘地獄天使隊’”

紀念碑記錄了陳納德和飛虎隊的赫赫戰績。紀念碑最后寫著：“杰克哥尼流也出生于康麥斯，他是陳納德最親密的朋友，是第一批到中國去的飛虎隊員。”

先生興高采烈的連連說，“太高興了我們沒有白跑一趟。”

驕陽下我熱得睜不開眼睛，聽著先生一字一句的解釋，我的心情極為復雜。花了近兩天的時間，艱難的尋訪只見到一塊紀念碑。

陳納德這位驚天動地力挽狂瀾的國際主義英雄，紀念他的只是這小小的紀念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