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醫，給我肉吃

前言：他修長的指指著我的某關鍵部位：“觸感不錯，別要飯了，過來給我當墊腳吧！”

我眨眨眼：“有肉吃嗎？”

01

十二月初三，大雪封路。

我裹著破棉襖，哆哆嗦嗦的跪在夏府門口，舉著個破碗，哀嚎：“天可憐見！大爺賞點吃的吧！”

門口護衛走過來，往我的破碗里扔了一個饃饃，趕狗一樣的打發我：“快走快走！”我抽抽鼻子，萬分不滿意：“我要肉！肉！肉——”“肉你大爺！”護衛怒目，賞了我一記窩心腳。

我兩眼一翻，暈了。

東郡的十二月算不得冷，但是風挺硬，刮得人骨頭疼。我捂住有些痙攣的胃，順手撈了一把雪塞進嘴里，嚼了嚼，一點也不好吃。

夏府的護衛兩人抬手，兩人抬腳，抬尸體一樣把我丟在一旁的大雪坑里，我掙扎，哼哧哼哧的爬起來，跑回去，也不跪了，面對正門，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指天發誓：“你們若是不給我肉吃，我就不走了！”護衛瞪我：“滾一邊去！小心揍你！”我屁股往后挪了挪，沒敢吱聲。“還不走？”我搖頭，聲音有些發飄：“不、不走。”

“呸！”其中一個護衛唾沫吐在掌心，搓了搓，大步過來。

“你打我、打我我也不走……”我仰起臉充好漢，屁股卻在飛快的往后挪。噗的一聲輕響，一屁股挪空，還沒等人動手，我自己就四仰八叉的栽倒在雪坑里，灌了一脖子的雪。

“做什么呢？”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夏府黑漆的大門洞開，男子白裘曳地，右手撐傘，俊朗的面容遮在傘下的陰影里，只看見一個上挑的嘴角——夏家長子夏梒。“又在欺負人？”夏梒一步不停，直直朝我而來。“屬下不敢。”剛剛還威風八面的護衛立即低頭。

我趴在雪地里，抹了一把辛酸淚，伸出手臂，盡量嗚咽的楚楚動人：“公子……”

白色云紋軟靴停在我眼前。

我楚楚動人的抬頭。

軟靴抬起，對著我的屁股狠狠踩下……

“唔……”男子清朗聲音再次響起，“下次欺負完了，記得把人扔遠些。”

“屬下遵命！”

夏梒頭也不回，直接鉆進我身后的馬車，人剛進去，又探出一個頭，仔細的瞧了我一眼，嘴角笑容更大：“你，對，就是你，過來。”我拍拍屁股上的大鞋印子，含著一腔屈辱走過去：“干啥？”他修長的指指著我的某關鍵部位：“觸感不錯，別要飯了，過來給我當墊腳吧！”

我眨眨眼：“有肉吃嗎？”

他挑眉，手指按上朱紅色的唇，一瞬間笑的極艷：“人肉……吃么？”

我惡狠狠點頭：“吃！”

02

夏梒這個人，我還是略有耳聞的。不過江湖上流傳的這許多版本，全都是罵他的，說他空有慧根，卻不向他父親和爺爺那樣，仔細研習醫術，而是日日流連花街柳巷，是個實打實的紈绔，夏家的世代神醫之名，恐怕就要折在他手。

我側耳聽著馬車內的鶯聲燕語，頭一次覺得，傳言是這么的可信：“好歹我也是女人，這么不懂得憐香惜玉。”正嘟囔著，馬車里傳來一陣嬌笑：“夏公子……抱奴家嘛……”接著是男子略帶慵懶的聲線：“……好……來桃兒……香一個……”

……我立刻想把自己舌頭咬掉，誰說他不會憐香惜玉來著？

冷風嗖嗖，全是積雪的道路并不好走，果然，在一個下坡的地方，馬車停住。“怎么不走了？”夏梒倚在車壁上，一張俊臉探出來，懷里，美人嬌羞的以袖掩面。“卡住了。”車夫眼觀鼻鼻觀心，能不多說盡量不多說一個字。

“哦，”夏梒摸摸鼻子，目光落在車后緊跟著的我身上，我立即有眼色的挺身而出：“我來！”接過車夫遞過來的鐵鍬，我揮汗如雨。“干活倒挺利落。”夏梒倚在車壁笑。

“咔嚓。”

像是回應他們那句“挺利落”，我一個手抖，鐵鍬一歪，劈砍在了馬車的轱轆上，這一下力道使得太大，車轱轆上的橫木應聲折斷。鐵鍬還卡在里面。夏梒皺眉。我不好意思的笑：“我、我是第一次干這個，手、手生。”然后趁他不注意，一個使力拔出鐵鍬，下一個瞬間，馬車半邊沒有了支撐，一聲悶響，整個翻倒在地。夏梒猝不及防，也跟著栽了下去，我眼明手快，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他手腕瘦不露骨，觸感很好，但是握上去，卻有些燙手，我低眼細瞧，那里流淌著一線晶紅。“這是……”我下意識問。

夏梒不動聲色的抽回手，回頭看車里的美人桃兒，桃兒剛剛直接被摔在車里，此刻雙目緊閉，臉色煞白。他低咳一聲，在我臉上梭巡一圈，似乎是忍著淡淡笑意：“你摔暈了我的女人，怎么，剩下的路，你來替？”

我狐疑瞧他：“有肉吃嗎？”“沒有。”

我撣了撣衣袖，轉身欲走，一把閃著寒光的長刀卻抵在了我脖頸。抬頭，一排居家旅行殺人篡權必備的黑衣人蒙臉持刀，齊刷刷對著我，和夏梒。而車夫，早已經被一柄長刀逼著蹲在了一邊，我恍然大悟，合著這是遇上搶劫的了。可是你丫搶劫的，一個個黑色面巾上繡朵牡丹花是啥意思？

夏梒顯然比我有文化：“東郡沈家的影衛？”當先一名黑衣人舉著長刀，居然還裝模作樣的作了個揖：“夏公子好眼力。”夏梒一笑：“都說東郡沈家家主縱日胡鬧，手下最得力的影衛，各個黑面巾上必然一朵牡丹花，在下不瞎，看得到。”

“哈，哈哈”黑衣人尷尬的笑笑，繼而正色道：“夏公子，我家家主聽聞您途經此地，特來請您到府中一敘。”

“在下活了這二十年，倒是頭一回聽說，請人要用刀劍的。”“夏公子，請……唔……”黑衣人一個請字說了一半，便被我一個鐵鍬輪上頭，直挺挺栽了下去。夏梒瞧我，慢吞吞道：“這么不打一聲招呼，就把人打暈了，多不好。”接著，他抬手，手指一扣，一束煙花炸開。立時便有數十個一身短打的護衛從四面八方涌來，一口氣把剩下的黑衣人全部撂倒。

“這樣才對，”他淡淡道，接著亦裝模作樣的一揖，“牡丹花們，對不住了。”

我：“……”

“桃兒呢？”解決了麻煩之后，夏梒才后知后覺的想起他的美人。“秉公子，桃兒姑娘在沈家影衛剛出現的時候，便偷偷跑掉了。”“哦。”夏梒沒說什么，只微微皺起眉頭，在我冷汗直冒的目光下，他立在雪地中仙風道骨的笑，接著，仙風道骨的……暈了過去。

03

我直愣愣瞧著躺在榻上雙目緊閉的夏梒夏公子，捅捅旁邊盡忠職守的小護衛阿六：“你家主子忒脆弱，美人跑了，傷心得暈死過去，嘖嘖……”

阿六給我了一腳：“主子這是十多年的老毛病了，一個月里，總會暈上那么一天，醒來之后全身乏力，咳嗽不止。”我更加驚訝：“合著這是大姨媽？”

“咳咳。”一個媽字剛剛落地，夏梒醒了，我有些心虛的揪著衣服，也不知道被他聽去了沒有。夏梒目光掠過四周的殘墻舊瓦，最后停駐到我身上的時候，我覺得他看我的目光有些不一樣了，難道是因為我不拘小節，將自己的家貢獻給他養病所以感動了？

“咳咳，真破。”夏梒道。我：“……”頓了頓，他目光轉向我：“你真窮。”我不說話，他又問：“我一直不知道，你叫什么。”我臉上紅了紅：“無辜……”他臉上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真是個好名字。”

四周的護衛們無語的瞧著我們倆噓寒問暖，終于有一個忍不住，道：“公子，既然您醒了，我們就該啟程了，莫要誤了時辰。”夏梒卻擺擺手：“我覺得這里挺好，不想走了。”

我自豪的挺起胸脯：“是挺好的啊，多田園風啊，雖然地方小，但是空氣很好啊，居然還有一股子香味……”說完話我愣了愣，香味？

榻上的夏梒霍然起身，手掌直接捂住我的口鼻，大聲道：“屏住呼吸！”然而還是晚了一步，等他起身站好的時候，護衛們已經連續倒下。緊接著，破舊的木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二十幾人魚貫而入。

陰魂不散的牡丹花們。他們這次顯然是有備而來，因為手里面還壓著桃兒。厚重的刀背抵在桃兒的脖頸，當先一人冷冷笑道：“夏公子，我家家主請您到寒舍小敘。”

夏梒并不理他，只是冷著臉對著桃兒：“為什么要逃跑？”

“公子……奴家不是要逃跑的，奴家只是害怕……公子你信我……”桃兒一張臉梨花帶雨。我撇撇嘴，心道這么爛的借口，夏梒是豬才會相信。

“我信你。”某只豬一口答應，接著上前一步，“放了桃兒，我跟你們過去。”當先一人咂砸嘴：“夏公子果然憐香惜玉。”憐香惜玉的夏公子大袖翩翩，跟著牡丹花們走出我的小破屋，一臉悍不畏死的決然樣。

“等等。”我適時拉住夏梒的衣袖，“我也去。”夏梒挑眉看我：“你去做什么？”

“保護你。”我挺挺胸脯。現如今在外面就已經是這種情況，若是進了沈家的門，更加是受制于人，夏梒這一去，可謂是兇多吉少。

他大手一伸，將我的腦袋揉了個個：“不許去。”我瞪眼睛，不依不饒，夏梒回轉身握住我的手，衣袖微動，朝我眨了眨眼。

我立時領會，在夏梒出門的前一刻，屏住呼吸，捏碎手里的紙包。一陣煙塵彌漫。

牡丹花們和夏梒的護衛都搖搖欲墜，我拉著桃兒的手沖出門外。經過門口時，順手拉過夏梒，甕聲甕氣道：“看什么呢，快跑啊！”

04

不得不說，有時候，人的待遇真是天差地別。我作為剛剛救了夏梒和桃兒一命的主要功臣，在帶著他們逃出生天之后，還貼心的找了家客棧給他們二位壓驚，可是這二位，一坐一躺，連句感謝的話都不說。

“無辜，倒水。”夏梒在里間吩咐。好吧，看在桃兒還暈著的份上，我忍了。

夏梒給桃兒喂了些水，我還是沒忍住心中疑問：“沈家非要請你過去聊什么？看病嗎？”又想起關于他是庸醫的那些傳聞，“你會看病嗎？”

“自然是不會的。”他漫不經心。“那是為啥？你有什么寶貝？”“因為我帥，又有錢，他們嫉妒。”他直視我的雙眼，嘴角扯了扯，“想知道嗎？”

我忙不迭點頭。

“東郡沈家，這些年一直在找我的麻煩。他們沈家造了孽，雖然家大業大，但是這一脈要繼承家主之位的女兒，卻中了一種奇毒，活不過二十歲。”“沒得解嗎？”

“沈老爺子傾盡家族之力，遍尋天下名醫，都無可奈何。就連當年被譽為天下神醫的我爺爺，也調配不出解藥。”

“然后沈澤慈不知怎么，聽說我夏家世代傳下來的血靈芝能解百毒，自然想要弄到手，我爺爺不肯，沈澤慈一怒之下拿我爺爺性命相逼，那時我已經十歲，血靈芝自然已經承到了我的手里，我親自去了一趟東郡沈家，給他們的寶貝女兒配藥。”

說到這里，后面的事情我是聽說了的，傳聞那個只有十歲的孩子當年還沒有人的肩膀高，醫術卻足以媲美他父親，當時他清凌凌的站在眾人之前，隔著床榻上的紗簾，指著沈澤慈最寵愛的小女兒，笑吟吟的說：“之前她二十歲死不死還不一定，但是現在我確定，二十歲她是必死無疑了。”

然后，有秘聞說，夏家的大公子夏梒，因為用醫術來害人，被自家爺爺請進了祠堂，后來，夏家便不許他再繼續研習醫術。“現在聽說，那個女子，已經當上了沈家家主，她今年，我沒記錯的話，十九歲了吧？”夏梒笑吟吟摸著下巴。

“那血靈芝呢？”我問。“這些年我夏家的祠堂無數次的遭人偷竊，又有人無數次逼我交出血靈芝，我不肯說，他們找不到，誰都沒辦法。再后來，終于有人打聽到，這血靈芝，是要以血養著，那自然便在我的身體里，所以后來，沈家的人便想直接殺掉我，拆皮去骨，找到血靈芝。”

“這是真的嗎？”他笑笑：“自然是真的。”

話音未落，剛剛躺在床上的桃兒瞬間暴起，手中匕首寒光點點，直奔著夏梒后心而去。情急之下，我一腳飛起，踢向匕首，可是只撞得匕首一歪，桃兒迅速變換手腕，匕首再次追隨夏梒后心！

“唔……”我死死咬住嘴唇，還是瀉出了一聲悶哼。夏梒急急轉身，一巴掌將桃兒掀翻在地，捂住我流血的手掌：“你怎么樣？”關鍵時刻，是我用手掌阻住了匕首的去勢。

我眼淚汪汪：“他令堂的，疼死我！”夏梒回身指著桃兒，一聲冷笑：“怎么，忍不住了？其實我剛才話還沒說完，血靈芝雖然以我的血養著，但是若你殺了我，血靈芝便迅速枯死，得到血靈芝唯一的辦法，就是我本人自愿祭出。”

桃兒捂著胸口，一臉的不可置信。

05

桃兒還是逃跑了。我捂著手指要追，夏梒卻攔住我：“放她走，這樣一時半會，沈家就不會在派人過來直接殺我了，你真想要我死了不成？”

我不依：“可是下次他們還不一定怎么來對付你呢！”“想要我自愿，他們想出的招式無非就剩下些美人計什么的，我覺得挺好。”我：“……”“傷口不深，撒些藥就好了。”夏梒淡淡道，接著拋給我一瓶金瘡藥，“自己抹，我睡會。”這一睡，便睡過了一個晚上，直到日上三竿還沒睜眼。

我百無聊賴，細細端詳他的睡顏，吸溜了一口口水，悄悄伸出手……他霍然睜眼：“你要做什么？”我不好意思的縮手：“哈……你、你臉上有老鼠屎，我想要……想要……”

他笑的調皮：“真的是因為有東西，而不是故意見我長得好看便要摸我？”我頭搖的好像撥浪鼓：“不是的不是的，你長得不好看，一點都不好看！”他臉色有些黑。半晌突然道：“你想不想看看血靈芝長什么樣？”

“啊？”未等我拒絕，他已經起身，盤膝而坐，氣沉丹田，掀開袖管，手腕的一線紅痕緩緩流動，噗嗤一聲輕響，一絲紅色的小草已經破體而出。

我驚訝的瞪大眼。

“我夏氏百多年來，子孫身體不好，也皆是用肉身將養血靈芝的緣故。”說著，他手指蓄力，把血靈芝自手腕拔出，鮮紅的小草沾著鮮血，根系極密。他將它托在掌中，我飛快伸手。他卻比我更快，一把擒住我的手腕，把我壓在床上，聲音冷冽：“我本來，有意放過你，可是你既然不走，這就不怪我了。”

“我、我只是想看看。”他不說話，探尋的望著我：“你還想瞞我到什么時候？到血靈芝到手為止？”他壓著我，語氣咄咄逼人：“現在，該好好算算我們的帳了吧？”

“裝乞丐到我家門口是想獲取我的注意，讓我收留你。砍翻馬車，在馬車翻倒的前一刻扯住我，是想證實血靈芝就在我的手腕。因為不確定要怎樣能拿到，所以讓屬下現身，逼出我暗中隱藏的護衛。最后在那個破屋子里，逼我用毒迷暈所有人，包括自己的護衛，桃兒也是你的人，在我說‘自然是真的’的時候，桃兒信了，連忙出手，你卻絲毫沒信，再次出手救我一命，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個連環局，想要盡快取得我的信任，然后騙取血靈芝，對嗎？”

他挑眉，手指勾起我的下巴，一瞬間笑的極艷：“沈家家主，你到底要在我身邊瞞我到幾時？”我身子僵硬。一瞬間空氣凝固，沒有人說話，半晌，傳來他一聲輕輕的嘆息，接著，那株紅色的小草遞到我的眼前：“吶，既然沈家家主是你，我改變主意了。”

我有些不可思議：“因為我長得美？”他抬頭，露出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他將它托在掌中，遞給我：“咽下去。”我手指顫顫：“生吃？”他不說話，我連忙接過那株紅色的小草，直直向門口奔去。“你做什么去？”

我頭也不回：“拿去煮煮！”

06

我自然不可能將血靈芝拿過去煮了，我奪門而去，是因為要把它送回家。

其實，夏梒的猜測，也不全是對的。至少，牡丹花們的兩次出現并不是我指使的，因為聞名江湖的沈家影衛，并不聽從我的號令，他們直屬于我的妹妹。

從被沈老爺撿回來的那一刻，我就是影子。當年妹妹身中奇毒，沈家使了很多法子皆無用，反而把她的身子折騰的越來越弱，后來他們撿了我，在我身上種下了一樣的毒，為的就是拿我試藥。可是不行，除了血靈芝，此毒無解。

后來我長大一些，妹妹繼承了家主之位，我便做了她的替身，每日帶著妹妹的面具，用家主的身份出現在人前，每日的任務就是處理一切家族事物，加上偶爾抵擋一些暗殺。而沈家的大權卻都掌握在妹妹手中，她躲在最安全的角落，操縱全局。

說白了，人前我不過空有一副驕傲的皮囊，可是甚至連那皮囊都是妹妹的。人后，我誰也不是，沒人會記起我。我叫沈無骨，她叫沈玉骨。一個卑賤，一個高貴。包括這次，我豁出性命拿到的血靈芝，也要給妹妹送回去。我能祈求的，不過是在死之前，爹娘能對我好一點。

可是我剛剛飛跑到門口，客棧便已經被人團團圍住，那些人衣著統一，黑色的面巾上繡著牡丹花——沈家的人。而此時，沈家的人，長刀卻不客氣的指著我。

“還是夫人睿智，就說這個小賤人得到血靈芝一定會逃跑，找個沒人的地方獨吞掉血靈芝，讓我們在這里堵截！哈哈！還不快交出血靈芝啊，大小姐。”那聲大小姐叫的諷刺至極，我的心一寸寸涼下去。“我就是……要給妹妹送去的。”這種時候，我的辯駁都顯得無力。

“哦？你想要送過去，那還這么著急，跑什么？”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是養育了我十年的父親。

“爹。”我叫。爹卻不理我，伸手要奪我手上的血靈芝，我感覺鼻子有些酸。

突然，一雙手攬住我的腰，我被生生帶入一人懷中，夏梒在我耳邊呼氣：“怎么，剛才對我不還威風八面嗎，這么一會，怎么慫了？”

見我不停的流眼淚，他有些驚慌，忙用袖子擦我的眼角，動作生疏拙笨，卻溫柔的緊。

“我說沈老爺，別來無恙啊！”夏梒抬頭，直直面向我爹。“夏梒？”沈澤慈怒目。“正是在下。”“十年前的事情老夫就不和你計較了，交出血靈芝，老夫放你一條生路。”

“不用你放，血靈芝我不會給你，今日，我就要帶著無辜走。”夏梒說著，拎起我，足尖一點便要離去，可是身邊實在是圍了太多的人，夏梒力所不敵，眼看長刀刀尖閃爍，直奔我們而來，我松手，掌心的紅色小草隨風而下。

“收刀！”沈澤慈果然害怕砍壞了血靈芝。刀刃收回，夏梒趁著這個功夫足尖一點，抱著我直直掠上屋頂，臨走的前一刻，我看見我父親的目光，絲毫沒有分給我一絲一毫，他雙手攏著那根血靈芝，十分小心的樣子。

07

三個月后，江南。

我坐在屋外的搖椅上，晃晃悠悠。夏梒端著茶杯走過來：“怎么，還是放不下？”

“放下了。我早知道是這個樣子，只不過是曾經的我奢求太多。”我淡淡道。

夏梒不說話，半晌攬過我的肩：“你還有我。”

我嗤笑一聲：“夏公子，我騙了你，你還救了我，又收留了我這么長時間，感激不盡，現在我不敢繼續叨擾，我要走了。”

“去哪？”他急急追問。“自然是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挖個坑等死啊。”我回答的理所當然。他上前抱住我的腦袋：“給你看樣東西。”

我一臉莫名的看他，他攤開手，掌心一張字條，是東郡那邊送過來的消息。字條上只有一行小字，卻字字扎心。

——東郡沈家上任家主沈澤慈毒發身亡。“怎么回事？”我的聲音都有些不穩，“爹怎么……怎么會死？”

夏梒手中晃著茶杯，還是一貫的漫不經心：“不過是沈玉骨毒發，沈老爺子無奈之下，和沈玉骨換血，救得沈玉骨一命。”“沈玉骨怎么會毒發？”

“你忘了，三日前，是她二十歲的生辰。”我更加不明白。

“其實當日我給你的，并不是真正的血靈芝。但是我也無可奈何，因為真正的血靈芝，在十年前，就用掉了。”“十年前就……用，掉了？”“你不妨想想，這世上，還有誰需要血靈芝呢？”還有誰？我啊，我身上有和沈玉骨一樣的毒。

“你的二十歲生辰已經過去了半個月，你為什么還沒事？”果然，夏梒的下一句話，讓我如遭雷擊。

恍惚間，我想起了十年前的一樁舊事。

那時候，我剛被沈家收留，身上被下了和沈玉骨一樣的毒，剛開始的幾日，痛得死去活來，卻還要做一些奴婢做的活，甚至只有柴房可以睡。那日我剛剛試針完畢，腳步虛浮，執針的大夫賞了我一個饅頭，我拿著饅頭經過柴房，卻看見隔壁關著一個老人，沒人給東西吃，我想了想，照顧了那老人三日。三日后，老人的孫子過來，親自將老人接走。

那少年當時不過十一二歲，卻大人一樣笑著拍拍我的腦袋：“謝謝你哦，你是這沈府的丫鬟？你叫什么？”我當時覺得被貶低了，一挺胸脯：“我是沈家的大小姐，沈無骨。”

少年笑笑：“你該叫無辜才對，一個小姐做你這樣子，真是……”他頓了頓，探手來把我的脈搏，瞠目道：“你居然真的是沈家小姐？也罷，早知道你這個樣子，我就不必在人前嚇你爹了，給了你便是。”說著他不知從哪拿出一個紅色的小草喂給我，我當時餓極，也沒顧惡心，就直接吃了。

“你是說，那是血靈芝？”我驚訝的瞪大眼，“那少年是你？”“血靈芝當時雖然給你吃了，但是那東西是要等你毒發的時候才會發生作用，所以平日里誰也不知道你的毒已經解了。”“但是我沒有了血靈芝，爺爺雖然不怪我，但是夏家有家訓，沒有血靈芝的后人不能再學習夏家醫術，所以我只能往紈绔庸醫的道路上發展。”

“我后來想過要去沈家找你，卻打聽不到有沈無骨這個人，只聽說沈家家主叫沈玉骨，我以為你一開始就在騙我，所以雖然到了東郡，卻遲遲不去找你。后來你送上門來，我因為想起這件事，慪氣來著，剛見面的時候還踩了你一腳，沒有給你好臉色。”“你早就認出我了？那還看著我鬧笑話？”

“我不過是想知道沈家的兩位家主，到底哪個是你而已，包括手腕這個假的血靈芝，也不過是想引出真相。”

“真的是這樣？那你是什么時候認出我的？”我匪夷所思。“你小時候，眼角這里，有一點紅痣，現在也有，只是不太明顯而已。”“哦，好吧。”我頹喪的癱在椅子上。

“現在，你不用死了，嫁給我好不好？”他突然湊過來，笑瞇瞇道。

“那你趴下，讓我踩回來。”

“不行！”他皺眉毛，一臉正色。

“那不嫁！”

“那……你踩吧……啊你輕些……讓你踩一下你踩了多少下了快給我下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