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要大聲告訴你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西方人與東方人的性情即使從某些食物上也是能看出區別的。例如西方的披薩與東方的包子：披薩餅所有的“內容”都是平鋪直敘、擺放在面餅上的，什么口味一望便知。

而包子則不然。包子的外貌基本一致，而包子里面具體的“內容”，我們稱之為“餡”。到底是什么口味的餡，是“餡”還是“陷”，不親口嘗嘗是不會知道的。

披薩的西方式熱情與包子的東方式含蓄，如此相映成趣。

而發明了東方包子的中國人，在對“愛”的處理上，也如同對“包子餡”的處理一般——一只“餡”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包子，通常才會被認為質量到位；而一只破了皮、露了“餡”的包子，似乎就成了質量不佳的處理品，無緣無故地被降了若干等級，變得不那么受歡迎。

因為這樣的思維方式，傳統的中國人并不輕易開口說“我愛你”。總覺得，“味覺”理所當然比“視覺”或“聽覺”更可靠。眼見也并非為實，耳聞也可能是虛，只有親自品嘗過，味道好，那才是真好。而說得好聽，做得好看，那都充其量只是徒有其表。徒有其表者，通常不可取。因為內容才是核心，內在才是重點和實質——這是觀念傳統的中國人的一種“愛情美學”。

這種傳統的“愛情美學”絕非不好，甚至是值得贊美的——它質樸平實，如田園般和煦、如牧歌般悠長，就像許多人內心所向往的那樣：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從此做一對幸福的人，相對不需言，默默兩無猜。

這是一種東方式浪漫。這種東方式浪漫，不僅存在于中國，甚至還存在于日本。例如日本文豪夏目漱石，在翻譯“I Love You”這句英文時，并不翻譯成“我愛你”，而是翻譯成“今夜月色很美”——在東方的愛情美學中，含蓄通常是貫穿始末的情感命脈。“我愛你”這樣的直白，多么不解風情，多么了無情趣。

可是，西方的“披薩”式愛情轟轟烈烈地來了，芬芳撲鼻，色彩斑斕。大膽說愛，非常快餐，這令那些將“餡”緊緊包裹起來，被動地等待對方去品嘗的“包子”們無法企及。在“洋披薩”的熱情面前，“包子”們的含蓄顯得有些笨拙，有點“狗不理”的味道。并且一旦有了“土包子”之嫌，就只能痛心疾首地眼睜睜看著自己心儀的那朵鮮花被插到“牛糞”上。

相信這是無論多么驕傲的“包子”都不愿意看到的結局。而在失去田園與牧歌的現代都市，對于愛情，人們更傾向于視覺、聽覺與味覺的各種綜合判斷。即使你是一只滿腹經綸、才華橫溢的“包子”，也要擅長于自我柔軟，擅長于利用火候讓自己熱氣騰騰。要知道，即使喜歡包子的人，也不會熱愛一只冷冰冰的包子——那該多么僵硬。

“今夜月色很美”是一種東方式的愛的含蓄，但沒有太陽的燦爛，也不會有月色的風情。如果，你心里已經有了愛，如果，你心里還在愛，那么，就請大聲說出來吧——去告訴你的他或者她：“我愛你！這個夜晚，因為有你，月色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