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了!”一陣陣催促聲伴著乒乓作響的開門聲。我的心煩躁不已,卻也懶得和這聲音的主人糾結。
她照例彎腰,替我拾昨夜掉在床下的衣服,并一件件給我穿好。“穿這件做什么!”我伸手推開了那件毛衣,光著腳下床,挑了另一件。那雙青筋暴露的手頓了頓,尷尬地僵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寒風透過玻璃鉆進每一寸毛孔,我清醒了幾分,擺擺手:“你去忙早飯吧!”弱小的身影蹣跚著走出房間。昏暗的燈光打在她身上,有幾分愧意從我心中升起。
猶如散了骨架般,我癱坐在餐桌旁。望著眼前那份精致的早餐,扒拉了幾口,食如嚼蠟,胃口全失。兩手將盤子一推,相碰撞發出的清脆聲沒有打破餐廳那令人窒息的氣息。她抬起沉重的頭,望了我一眼,努了努嘴唇,卻也沒說什么,嘆了口氣又低頭準備他人的早餐。
一種復雜異樣的情緒充斥著整個心房。“砰!”我摔上厚重的大鐵門,連聲“再見”都未說。窗戶顫了顫,我的心也顫了顫。
風似乎更冷了,花圃里的花葉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霜。門關上的時候,我仿佛看見一顆支離破碎的心,帶著濃濃的哀傷。
在霧氣籠罩的世界里,心開始冷靜。額頭貼上冰冷的玻璃,我努力驅趕著那些冰冷的事物。可我發現趕不走。回頭看見愈遠的家,濃霧繚繞,如絲線一般,纏著我的眼睛。在轉頭的一剎那,濃霧中浮現的那個穿圍裙的人,狠狠地揪住我的心。她刺耳的聲音似乎還在空中飄蕩,她歷經世間滄桑的手似乎還撫摸著我的頭發,她為我準備的早餐的香味似乎還在我鼻尖環繞。我想和她道歉,為我的年輕氣盛道歉,為我的無理取鬧道歉。又一次回頭,濃霧下隱約模糊的家帶來一種空洞感和恐懼。我仿佛看見她在向我揮手,仿佛看見她蒼老的臉上的失望。
那種悲涼的,快將我吞噬的恐懼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殆盡。可饑餓、寒冷還是不出意料地逼近了我的毛孔深處。由內而外的冰冷迫使我伏在桌子上。我渴望著此時能有一件溫暖的毛衣,一桌,不,哪怕只有一碟溫暖的飯菜也好。
“有人送東西給你!在門衛那兒。”同桌推推我。
近了,又近了。在一團未散的霧中,門衛室外的臺子上,熟悉溫暖的感覺慢慢浮現,是一個保溫杯、一個小飯盒和一件內襯的衣服。那一方小小的天地變得那么溫暖。
略略踮起腳尖,我看到了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瘦小的,縮著身子,站在馬路邊上的站臺等公交車。車停穩,開門,上車,只留給我一個模糊的側影。
那是我奶奶!就是那樣一個側影,在公交車晦澀的燈光下,映在公交車的玻璃窗上,很美。沒有那種直撞心扉的美,只有一種暖暖的感覺,帶著溫潤的美,從空氣中流進身上密布的血管里。
我哭了,哭得冷意、餓意全無。淚盈滿眼眶,很酸澀。
12月的寒冬,一切美麗新奇的事物都被那凜冽的風兒帶走。抬頭看窗外,那里有美麗在綻放。我的奶奶綻放的,是人間最偉大的包容。
【簡評】
最容易被忽略、被傷害的,往往是最愛我們的人。中學生學習壓力大,又處在敏感多思的年齡,故意跟親人別扭的現象很多。文章筆觸細膩,情感真切,人物形象呼之欲出,文中的“我”和奶奶,就是生活中眾多的我們,所以能引起讀者共鳴。呼吁孩子珍愛親人,珍視親情,任何時候都是至關重要的事情。
(指導老師:崔慧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