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上山坡,喜看對面山坡真真切切的古村落諾鄧。
燦爛陽光中的諾鄧,與藍天白云相連的諾鄧,與眾不同,具有獨特的風貌。我的視線從山腳移向山頂,仿佛繪制了一幅絕美的畫:樹中有房,房中有樹。畫中的樹,密密麻麻,高高低低。密至無法屈指可數,低至比墻角還低,高至藍田白云;畫中的房,依山構建,形式多變,一時無法提煉成一句精美的話。房,并非整齊劃一的紅墻青磚白瓦,而是沒有粉刷的土墻加上老得烏黑的瓦,沒有統一的方向,而是隨性而為,主人家想怎么建就怎么建……
我走到千年鹽井遺址,兩口鹽井像井字,并用井字木架保護,我想當場鑒定,走到井邊,匍匐,伸手,蘸一下井水,用舌一舔,太咸。這一品嘗,品出了鹽井的悠久歷史。身邊的碑文告訴我,這鹽井自漢朝開采以來,已經有兩千多年了,井深21米,不可想象,古人用吊的辦法,從下面取鹵再分給各家火爐煮鹽。嘗了鹽,進村。
村道并非柏油路或水泥路或平整的彈石路,也不是土路,而是坑坑洼洼高高低低的石頭路,狹窄的路兩邊是沿路砌的高高石墻,墻上有綠色蔓藤、小草、大樹,還有仙人掌,一看,便有清涼而清幽的感覺,但,不能心無旁騖地欣賞,而要一邊蹬階,一邊看前面的路,看一步走一步,腳踏實地,否則,會跌倒或馬失前蹄或崴著腳,所以,走這樣的古路,不能心急,心急也白急。所以,欣賞這千年古道,要慢慢來,慢慢咀嚼,慢慢消化,才能化出真味來。
路,既陡又多,千條萬條,短巷長巷,曲徑通幽。抬頭看見的是層層疊疊首尾相連的房子,前后人家樓院重接,臺階相連,往往是前一家的后門與后一家的大院相通,千年相通,我明白一個道理,通則和,和才通。院落有三坊一照壁,有四合五天井,有五滴水四合院,有一顆印四合院……風格各異。我無法辨明方向,只好亂走,不知何時,走到了提舉司衙門舊址,因為石墻上的碑文提醒我。“公元1383年明政府在全國置七個鹽課提舉司,云南就有四個,這里就是其中之一的五井鹽課提舉司衙門舊址。后來提舉司衙門外遷,這里就演變成了諾鄧黃化家族私宅,族人將原提舉司大門改造成登載本家科舉功名的題名坊。清代黃氏門中共出兩進士、五舉人及上百名秀才,康乾年間舉司人黃桂是名噪一時的飽學之士,曾被譽為滇中一儒杰。”我讀后十分敬佩!遠離城市的一個小山村,一個古村落,竟然成為一個“藏龍臥虎”之地。我懷著敬佩之情,看了清代乾隆年間進士黃紹魁舊居一幅圖:“黃榜題名榮歸故里”,看了“麒麟探花,雙鳳朝陽”書案,看了木雕圖案,看了珍品,讓我為之傾倒,贊嘆不已。贊嘆之聲正縈繞心間,又看見了粗糙的黃色墻壁上嵌著一塊文化旅游招牌:“諾鄧白族千年村黃遐唱家庭生態博物館。”朝前一看,看見大門上掛著兩個大紅燈籠,門前墻壁里做了一個獨特的前言。前言是幾塊小長木條做的,并非是金字,而是規規矩矩的毛筆字。“我家是白族民間工藝美術世家,擅長紙扎、木雕和泥塑藝術,到我祖父黃遐昌時,將祖傳技藝發揚光大,成為云龍五井的民間藝術家……”進去一看,果真如此。在一個60歲左右的農民用不標準的普通話講解下,我參觀了三個展室,瀏覽了古老的書房,書房有他祖輩讀過的書籍如《大學集注》、《千家詩經》;瀏覽了雕版,民居裝飾繪畫遺存作品;瀏覽了制鹽的大鍋、大木桶、精致小秤……我一看時間,已經是下午4點,因為要回永平,只好返回,按規定,我拿給他5元錢的參觀費,便依依不舍地匆匆離開。
走到了村腳,走到了古橋,看見一群晚歸的吃飽了的黑山羊,在千年鹽井邊,正津津有味地舔著井字的木架……
選自《云龍文化》2013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