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Section A
紀小悠是班里的一朵奇葩,所有的同學都這么認為。
如果只看長相的話,她還勉強可以被稱作可愛漂亮的女生。可悲哀的是,她的一言一行完全暴露了她火星人的氣質。
她對于昆蟲和便便有著近乎偏執的熱愛,那些看了讓我這個男生直起雞皮疙瘩的毛蟲和蚰蜒,她都敢抓在手里,還到處給人看。而在大伙聚在一起吃午飯的時候,她總是談論各種動物的便便,弄得大家都食欲不振,只有她像個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
像她這樣的人被孤立只是時間的問題,從小學到高中我都跟她同班,最多一個星期,她身邊的朋友就忍受不了她了。
我跟她關系不算好,頂多就是同班同學,可難以置信的是,這些年我一直都在偷偷地觀察她,并以此為樂。不過要讓我和她那樣的人交朋友的話,是完全不可能的。
上午第二節課,她再一次被老師請到了門外,理由是把前桌的張玲玲弄哭了。她一臉無所謂地走了出去,完全不在乎的樣子。也對,像罰站這樣的小兒科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有時候我覺得她很可憐,從小到大都沒什么朋友,老師也不喜歡她,班級有什么活動都是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
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更多時候我覺得她像一個不知道分寸的小孩,做事情完全不考慮后果,做錯了事也不知道反省。就像上節課她把癩蛤蟆放進張玲玲的書桌里,萬一人家被嚇出什么事來怎么辦,她擔得起責任嗎?真懷疑她的腦袋是怎么長的。
除了對她的鄙夷和偶爾的憐憫之外,我對她就沒有什么其他的感情了,現在的我是這么認為的。
Section B
我沒想到這世界上居然還有愿意和紀小悠做朋友的正常人。
他叫易清晨,是最近剛剛轉過來的轉校生。長得還不錯,至少班上大半女生的注意力都從我的身上轉移到他那邊去了。
紀小悠那樣的奇葩想不引人注目都難,在女生們想辦法接近易清晨的時候,紀小悠送給了他一份“重量級”的禮物——一只大花公雞。
也不知道她是從哪抓來的,早自習來的時候就見到易清晨的座位上有一只大公雞,還打鳴呢!
出人意料的是,易清晨沒表現出一點反感或是不高興的樣子,反而開心地收下了這份“重禮”。這不僅讓其他同學愣了,連紀小悠本人都沒料到。
看她一副意外的表情,我就知道她根本就不是想送什么“禮物”,倒像是想整整易清晨的樣子。
我為什么會這么清楚?那還用說!從小學一年級到高中,我觀察了紀小悠將近十年的時間,她那點小心思還能瞞得了我?
但是有一點我始終不明白,就是她好像故意做出那些令人討厭的事,根本就沒有真正的想和別人交朋友的意思。
所以易清晨的友好讓她無所適從。
于是從那以后,班里就每天上演一出你追我趕的好戲。比如說現在——
“小悠,今天中午一起吃飯吧!”易清晨一臉笑容地問剛進班級的紀小悠。
“……呃,今天中午我回家吃飯。”
“咦?可你手里拿的不是便當嗎?”
“這個……是我課間吃的……”
看到這一幕我覺得易清晨簡直太死纏爛打了,紀小悠都表現得那么明顯了他還裝傻,還有,他有毛病嗎?干嗎沒事非纏著紀小悠那個火星人啊?該不會有什么企圖吧?
可是,奇怪啊!我干嗎要為紀小悠的事緊張兮兮的?難不成我也有毛病了?
Section C
如果問我為什么會和紀小悠扯上關系,相較于說我熱血正義,我倒是更傾向于說我是被易清晨刺激的。
那天放學后我和朋友打籃球,打完已經放學很久了。回班級拿書包的時候,沒想到易清晨還在。
“你可終于回來了,大帥哥。”他背對著我語氣十分怪異。
我有點詫異,“你在跟我說話?”
他轉過身來,笑道:“這里除了你還有別人嗎?”他說話的語氣讓我很不舒服,我皺了皺眉,問他:“你想說什么?”
“沒什么,我就是好奇為什么紀小悠會喜歡你這種人。”
紀小悠喜歡我?我的第一反應是該不會我偷偷觀察她的事被發現了吧?我受到的驚嚇程度不亞于小時候以為彗星會撞到地球。天知道我有多怕和紀小悠那樣的人扯上關系,因為那意味著你的生活將遠離安靜祥和。
可事實卻是我聽到這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消息沒有多久,呃,大概沒幾個小時,我就主動招惹了她……準確的說應該是救了她才對。
那天我還處在知道紀小悠喜歡我的震驚中,雖然不知道易清晨是怎么知道的,不過看他的樣子不像在騙我。
正在我滿腦子混亂的時候,聽到巷子里傳來了十分雜亂的聲音,我好奇地走近一瞧,居然是紀小悠和一群小太妹在打架。
這事本來跟我一毛錢的關系都沒有,可我卻腦子抽風沖了過去,女生之間的打架對于男生來說是小兒科,所以我很輕易地就救下了紀小悠。
從那以后她就纏上了我,總是時不時的給我不同程度的“驚喜”和那些她認為很有分量的“禮物”。
考慮到她也是個女生,開始的時候我也還是委婉地拒絕,可后來,在我親眼目睹了班主任把她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她還跟啥事沒有的時候,我才明白,原來她那人根本就不知臉皮為何物。
現在想想我當時為什么要救她呢?她皮糙肉厚的讓人揍一頓估計也沒什么影響。
Section D
易清晨一如既往地纏著紀小悠,而紀小悠的態度也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轉變,這點讓我很火大。
回到座位,發現抽屜里有一張被各種顏料涂得亂七八糟的廢紙,不用想,肯定又是紀小悠送給我的“抽象畫”。
像這種廢紙我已經收過不下十次了,我真懷疑她是不是把我的抽屜當成廢紙回收站了。我知道此時紀小悠正在某處偷偷地看著我,所以我故意把畫揉成一團,以完美的拋物線丟進了垃圾桶。
這點小事對她來說根本算不了什么,我清楚得很。紀小悠的臉皮已經練到刀槍不入百毒不侵了,如果這點小事就能打擊到她的話她就不是紀小悠了。
但這一次,我,錯了!我忘記了至關重要的一點,就是她喜歡我。
她低著頭默默地走到垃圾桶旁邊,把那幅畫撿了起來,然后回到了座位。她低著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我卻前所未有地慌亂,一直以來,我看到的紀小悠無論對什么是都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就下意識地認為,她真的什么也不在乎。
可現在,她臉上是怎樣的表情呢?傷心?失落?還是憤怒?我剛剛那樣做是不是在踐踏她的感情?
濃濃的愧疚感襲來,我該不該向她道個歉?
正在我糾結的時候,易清晨的聲音傳了過來,“小悠,你怎么哭了?”
我心里一緊,立刻朝著她那邊看去,只見她緩緩地抬起頭,一臉奸笑道:“你眼睛進屎了?你哪看出來我哭了?
我剎那間松了一口氣。看吧,我就說她對便便有偏執的熱愛吧!也對,她那種人怎么會哭呢?雖然這樣說服著自己,可心里的不舒服卻一點都沒有減少。
她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不管別人怎么對待她,被人討厭,被人孤立,她真的不會難過嗎?我開始好奇了,到底紀小悠心里是怎么想的。
很快我就發現那天的事紀小悠不是完全不在意的,因為從那天以后她再也沒送過我“禮物”。可我沒有如愿以償地樂得清靜,反倒是心里更加忐忑了。
果然我那樣的舉動還是傷害到她了吧?我想了很久,在我們眼里她是奇葩,是火星人,所以我不能以常人做參照物來揣摩她。她的想法做法都比較特立獨行,所以或許她不是沒有感情,只是她的表達方式和我們不一樣。
可她為什么會喜歡我呢?我這人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平時也不喜歡出風頭,除了長得比較順眼點之外也沒什么別的特點了。
直覺認為紀小悠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她到底喜歡我什么呢?
Section E
這幾天紀小悠變本加厲地頑劣了,連老師都敢整,照這樣下去,她非被退學了不可。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可紀小悠逃課出去玩還沒回來。易清晨急得上躥下跳抓耳撓腮,一刻也停不下來。
我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那天……你說紀小悠喜歡我,你怎么知道?”
“啊?”他一愣,反應過來我在說什么之后嘆息道:“其實,那天我偷看了她的日記……里面寫的都是關于你的事。”
那一刻,我說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覺。
易清晨后來跟我說了很多,他說他能理解紀小悠,她那樣不過是被遺棄久了故意想讓人討厭她,才不至于被人遺忘。
他還說他感覺到紀小悠不是不想跟別人相處,而是根本就不會。那樣的她讓人看了很心疼。
聽易清晨在我面前訴說他對紀小悠的感覺,我心里那股不舒服勁又拽了起來,之前的那一點點現在被放大,再放大,酸酸的,還有點不安。
“不過后來她跟我說了,關于你的事……”易清晨話鋒一轉,接著說:“可能你不記得了,她說小學的美術課上,你是唯一一個幫她的人。”
小學的美術課……我完全沒有印象了。可是在我的記憶里,我一直偷偷地關注著紀小悠,和她有關的事我肯定沾不上邊,更別提幫她了。
“總之,我是不會輸給你的!”易清晨指著我,對我宣戰道。
我沒有說話,努力地從腦海中尋找著有關小學美術課的信息。然后,紀小悠回來了,她還是一臉輕快的表情,我看了就火大,想要朋友就說啊!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給誰看啊?
她看都沒看我一眼,只招呼了易清晨一聲他們兩個就一起走了。我心里那份不舒服的感覺又升了起來,不過和剛剛不太一樣,酸味好像更濃了些。
難不成……我是在吃醋?
Section F
入睡之前,我終于想到了一件很有可能是紀小悠說的那件事。
那時候我們班的美術作業有一份涂得亂七八糟的畫,班里的同學都說是廢紙,只有我說那是抽象畫,非常了不起的一種畫風。
畫上沒有寫名字,我完全沒想到那幅畫是紀小悠畫的。其實那時候的我也只是想賣弄一下,那也是我從小到大僅有的那么一次出風頭。
想想前些天紀小悠送我的那些“抽象畫”,我終于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不過現在記起來也沒什么用了,她已經不喜歡我了。
我也不明白我心里的失落感從何而來,可不得不承認的是,在得知紀小悠喜歡我的時候,我也是稍微有一點感到欣喜的。
都怪那個易清晨,說什么能理解她,不會讓她孤單一個人,他以為他是誰啊?是紀小悠她爸還是她哥?
比起了解紀小悠,誰能比我更了解?十年來我的視線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她!我憑什么要認輸?
振作起來之后,我正式向易清晨宣戰。紀小悠也在場,我說出了我心里的想法,說出了我對紀小悠的感情。
紀小悠聽完之后挑了挑眉,問道:“你的意思是想跟易清晨競爭?”她的語氣很隨意,我卻覺得四面八方的空氣把我壓得喘不過氣來。
我點了點頭回答道:“沒錯。”
聽我說完,她沉思了片刻,既沒有欣喜也沒有鄙夷或是嘲諷的神色。她眨了眨眼,天真無邪道:“那你們兩個比賽吧!”
沒錯,紀小悠是火星人,因為她讓我們比賽的項目都是非人類的項目,比如說比賽憋氣,誰更能吃辣,捉蝗蟲,甚至還有鉆木取火……
總之我跟易清晨一共比了十七場,每一場都引來了無數人圍觀,我的臉都丟到姥姥家去了,不過既然我決定向易清晨宣戰了,就不會在乎這些。
最終的結果是我九局易清晨八局,我勝。雖然我贏了比賽,但我絲毫沒有放松,畢竟紀小悠不同于尋常人,萬一她來一句贏得少的人算勝,我也沒辦法。
好在她沒這么缺德,她樂呵呵的走到我面前,說道:“恭喜你贏得了一次給我買好吃的的機會!”
看吧!我就知道沒這么簡單。不過至少現在她不會對我視而不見了,憑我十年來對她的了解,追到紀小悠是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