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難寫是精神

當代中國畫的發(fā)展已經形成了一個多元的格局，無論是風格、樣式、還是表現技法都比以往豐富而多樣；尤其中國人物畫由于素描的介入，人物畫在大場面、多人物創(chuàng)作上的控制性、整體性、深入程度是超越前人的。當代的人物畫創(chuàng)作可以說是南北迥異、東西紛呈、群星璀璨、百花齊放、多元互補，人物畫家都在時代性和個性上求索，手法、審美的多樣是促成這一局面的主要因素。青年人物畫家田娟以其淡雅、細膩、古意、沉靜的畫風嶄露出一位青年女畫家的個性和才氣，她的畫有三點值得重視：一是創(chuàng)作手法上以書入畫、二是創(chuàng)作思維上避熟就生、三是審美追求上古意淡雅；我就以此三點談點觀感。

把以書入畫提出來又放在前面是有我個人的品畫標準的，當代人物畫家中可以能夠以書入畫的也屈指可數，不敢染指此道者恐有所忌；一是沒有在書法上下過功夫，二是受造型的束縛，單一地追求形準，把形準放在寫意的最高標準位置，致使大批美院畢業(yè)的專業(yè)畫家沿著這條單一的路徑一直走著，而忘記中國畫的本宗。寫意人物畫把“寫”字放在前面就是突出以書入畫，書法之謂藝術在于它的表現性，書法的線條最能表現書者情懷和心性，所謂“書為心畫”即是書者通過或飄逸、或沉著、或苦澀、或甜美有一定之規(guī)的線來傳導書者之情緒的。說它難，還有一點就是即使有一定書法基礎的畫家，畫起人物畫來也心有余而力不足，遇到造型書法就用不上，可以說這是困擾當代不少有成就人物畫家的一道難題。田娟的人物畫分工筆和寫意，她的工筆人物畫以鐵線描為主，造型嚴謹，敷色淡雅，頗具時代感，這里不作更多的解讀。她人物畫中的意筆和人物畫小品最能表現她自己個性化一面，以《起舞弄清影》、《女人花》兩個系列為例，可以看出她敢于透過嚴謹的造型以書入畫，人物衣紋全以意筆出之，筆筆寫出輕重緩急一任自然，又能表現出所屬之意，這是難能可貴的。近期所畫的羅漢系列更能體現她以書入畫的寫意精神，人物造型多取之陳老蓮，然亦非老蓮面目，其小品人物用筆更為隨意寫出，蘭葉描、釘頭鼠尾描法參用，線條澀緩沉著，拙中露巧、天工筆趣讓人有品玩的余味。補景借八大樹石之法，樹法用筆與衣紋呼應，力道含而不露如太極柔中帶剛，無多余冗沓之筆，簡約而韻味含蓄，空靈而意境深邃。她畫法的線條來自于她的書法，她認為章草更適合意筆的運用，她寫的章草書法嚴格地說還未達至高妙之境地，然而她善于把握章草書之意，以書意入畫，這是她很有想法的為畫之道，也是她過人之處吧。

田娟的創(chuàng)作常常避熟就生，不以固有范式去重復自己，她認為不同的體裁，就應該有不同的立意，表現手法上就應當有不同的手段，她的意筆人物畫總是在嘗試著不同的表現樣式。就創(chuàng)作而言，藝術創(chuàng)作的難點有二：一是通過常畫的題材，用駕輕就熟的手法反復錘練筆墨，成就一種屬于個人獨有的作畫方式，用這種屬于個人的方式去創(chuàng)作，所以，必然要有獨特的、一貫的個人風格，一個畫家能形成自己的風格已屬不易。難點之二是，一個畫家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應該有每一件作品本身獨立的審美價值和獨立的藝術生命。通過不同的物象為題材，目的不是再現物象本身，而是通過物象來塑造意象、營造境界，最終是要表達藝術創(chuàng)作者的心聲——思想，以及感受、體驗、感動和認知態(tài)度。這就要求作者不能一成不變，用一種方法反復復制，每一件作品要有新的思緒，新的意味，在大同中有小異。藝術的表現技法必須隨物象不同的內涵，不同的意趣，不同的題材，而有不同的手法。應該說沒有任何一套既成的技法可以應付所有的創(chuàng)作。或者說，任何一幅創(chuàng)作都要有適合所表現內容的形式來完成。否則就是老調重彈，何來藝術。從田娟早期創(chuàng)作的歷史人物系列、起舞弄清影系列再到女人花系列，每一個單元都依據不同的體裁去表現、去營造不同的意境。這樣就要求畫家必須具備應對創(chuàng)作中遇到的各種難題的能力，田娟的創(chuàng)作反映出她的原創(chuàng)力和不同凡俗的學術品位。

田娟的人物畫工筆淡雅，寫意古意。這里所說的淡雅是指她創(chuàng)作時審美取向中的藝術精神，以及造型觀念、時空觀念、表現技巧等。她把著力點放在意境的創(chuàng)造上，意境是通過想象和聯想去追尋象外之旨、韻外之致的，淡雅之旨要在“虛”、“妙”，在把握畫面的整體氛圍上用力的均衡和筆墨微妙變化，以使作品升華到一種不受現實物質世界羈絆的更高的精神世界，一種理想的境界，也就是詩的境界，一種沒有世俗功利的、純凈的審美境界。田娟的寫意人物畫有古意，也是她不同于眾多人物畫家之處，當代許多人物畫家畫的是古人，表現的是歷史體裁，然而，畫面卻沒有絲毫古意。有古意，首先是要有雅逸之趣，質文然后古，有古意然后可傳典雅之體面。她的寫意人物畫突出書寫性在于，筆畫的起筆、行筆、收筆的一招一式；起筆的提按輕重，行筆的遲速粗細，收筆的連帶，皆渾融一氣，線條內蘊充實，典雅而有古趣，充滿著生命的氣息。

藝術——人生，每個畫家都有不同理解和不同的追求軌跡，人生因藝術而充實；藝術因玄奧，因有不同人的詮釋而充滿無窮的魅力。有的人天天畫畫鉆營茍且，到頭也難擺脫匠人一個；有的人用人生去體驗，用生命去感悟藝術之玄妙，以歲月為筆描繪出屬于他人生探尋的軌跡，在“造化”與“心源”的尋覓中創(chuàng)造出非凡的藝術，也因此人生因藝術而輝煌。愿田娟偕藝術而追夢，實現她人生為藝術而完美的夢想！

（作者梅啟林，中國文聯美術藝術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