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家郭浩滿把脈藝術市場：中國藝術品市場仍處在上升軌道

一九四七年生于上海一個書香世家，童年時便有機會接觸大量中國古今書畫名家真跡，自幼開始研習繪畫、篆刻，十三歲時篆刻已達專業水準。一九六六年高中畢業，適逢中國進入十年文革浩劫時期，在這動蕩的日子里，除深刻領悟了人生哲理外，還致力研究中國繪畫理論和技法，同時進修中國文學、歷史和哲學。一九七四年移居香港，一九八六年籌辦云峰畫苑，翌年正式開業，開始了一項長遠而龐大的中國藝術推廣計劃，至今已在港、臺、新加坡、馬來西亞、加拿大、美國、北京、廣東等地組織和主辦了四百多個高水準的畫展，出版了八十本畫集。其中經十年作品積累和六年嚴謹編輯制作、于2001年8月出版的大型中國畫集《二十世紀中國繪畫精華錄》以及相關的中外各地巡回展覽推廣活動，更引起中外藝術界的矚目和高度評價。在這數年間，郭浩滿曾發表了大量藝術評論和推介文章，并先后在香港、臺灣、馬來西亞、新加坡、深圳、廣州、北京等地舉行藝術講座，被中外藝術界及傳媒譽為獨具眼光的藝術推廣戰略家和“中國畫家之友”，事跡曾被編入《港澳名人與精英》一書，其著作《中國畫收藏與投資》在中國及東南亞各地被評為最具參考價值的藝術投資工具書之一。

進入藝術品市場的投資者該如何掌控風險？書畫市場在以往的幾十年里產生了怎樣的變化？當下中國的藝術品收藏市場與早些年比是否已經虛高？其未來會有什么樣的走向？在良莠不齊的作品中，如何去發現這些“藍籌股”？10月12日，由中國文化發展促進會、深圳國際藝術博覽會組委會、雅昌藝術網聯合舉辦的“2014深圳國際藝術博覽會系列活動講座一一藝術品收藏投資的規律與未來前景”在東莞藝展中心A館四樓藝展中心美術館舉辦，講座邀請了國際收藏家協會會長郭浩滿先生主講，他為廣大藝術品投資愛好者深度剖析了藝術品收藏投資的規律與未來發展前景，使廣大收藏愛好者受益匪淺，本刊特精選部分內容與讀者共享。

郭浩滿：各位朋友，很高興受深圳藝術博覽會邀請跟大家分享現在中國藝術市場的一些變化，以及未來將會怎么發展做一點交流。深圳我很熟悉，中國第一場拍賣就是在這里的拍賣行舉辦的，以前我也搞過很多展覽。我們從事藝術推廣、投資一晃也28年了，這28年我見證了中國藝術市場的變化和發展，對它的未來也有一些看法。其實中國藝術到了今天已經進入到一個全新的階段，未來十年是關鍵的十年，可能會創造一個歷史的高峰。在這里我先概述—下中國藝術市場是怎么回事，藝術投資的機遇發展又是怎么回事。其實中國藝術品早在中國明清時期已經產生了億元時代，不是今天的畢加索、梵高等西方大師所賜，因為中國從漢代至清中期一直是世界最強大、經濟實力最雄厚的國家，有一種說法：中國以前家家戶戶都有傳家寶。那時候，只要國家一有戰亂或是浩劫等，老一輩收藏家往往只帶一些家里的收藏品，等于把家里的全部資產都帶上了，所以中國以前的一些藝術品都超過億元，價值連城。

那么，中國藝術品什么時候開始走下坡路的？這還得從中國歷史來說。明代時中國的GDP占到了世界的70%，也就是全世界70%的生產總值是中國首創的。到了清代國力雖然一直在衰敗，但GDP還占世界的1/4，清中期，美國還不存在，西方最強大的國家是英國，但英國的財富跟清代晚期比，中國還是它的幾倍，所以中國經濟實力這么雄厚，藝術品自然有很高的地位。但是因慈禧太后的主降政策，中國一再向日本、英語、法國等列強示弱而割地賠款，國力開始走下坡，最后清政府被孫中山發動的辛亥革命所取代，接著袁世凱又竊取了成果，出現了軍閥混戰，蔣介石又發動了北伐戰爭，統一了中國，但日本又打來了，八年抗戰使整個中國千瘡百孔，接著又是國共內戰……新中國成立后，又出現了文化大革命，所以中國藝術品從歷史上的天價—直跌到了低谷。

李可染上世紀80年代一幅畫現在上千萬元，但當時國家給他的稿酬是40塊錢，算是高了，這個是美協主席劉大為先生告訴我的。我問他的多少錢？他說大概五分錢左右，我說基本上沒有市場。所以我在很多的評估中說，假如80年代有人愿意給我一個億貸款買中國藝術品，那么現在就是—萬億，漲了一萬倍。80年代我們開始思考這個問題，既然是一百年給了我們這么多機遇，而優秀的作品只是賣了黃土的價格，所以我們從八十年代就開始從事藝術推動、投資與推廣，為什么投資呢？我認為是一百年中國歷史帶給我們的機遇，上世紀八十年代我是看到有這么一個機遇。但是那個時候香港是沒人買畫的，海外也沒人買畫，就算國內是萬元戶時代，有—萬元就覺得好像今天的百萬富翁發大財了，那個時候也沒人去消費，既然是一個還沒有成立的市場，憑什么我們去投，什么才是黃金呢？所以作為一個投資者我是用真金白銀去買東西，當時我是從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思考了十年，我該走什么樣的路。從歷史上判斷我知道現在是黃金賣黃土的時代，是一個機遇，但是買什么才算是黃金，這是我要思考的問題。另外憑什么我們有未來前途呢？到1986年我成立了云峰畫院，開始從事投資與推廣。投資是什么概念？今天我們第一張畫是買北京石奇的，石奇可能有人不知道，但是很多人也了解，他是一位七十多歲的畫家。他的畫現在每一尺幾十萬，收藏他作品最多的是中國首富大連萬達的王健林，那時買他的第一張畫才/計塊錢。還有龍瑞，他是中國畫研究院的前任院長，買他的第一張畫是40塊錢。還有廣東的林墉，那個時候都是幾百塊錢每平尺，我就開始投入。但是你憑什么說他們具有黃金價值呢？那么我先用一些圖來給大家看看。這幅李可染的畫曾經以2，8億成交，開始，我估計價位在一千萬或是幾百萬，結果卻以這么高的價位成交。包括林風眠的畫，我記得他在香港中僑公司賣了幾年還擺在那里，三干塊錢沒人要，現在這幅畫怎么也得300萬以上了。

這里我們看到了價位巨大的差距，好像齊白石的畫七十年代最多就是在榮寶齋賣，三百塊最多，現在我看他的一個蝦就大概50萬左右，你就數吧，十個就500萬，再精彩的可能還不止。我大概有一個統計數，假如七八十年代買那些優秀的作品，現在大概漲了一萬倍；假如是八十年代的時候，我們買中青年、包括買老前輩，起碼得漲一千倍以上，目前看最低限度的所謂不怎么樣的，相對來說還不是太有名的畫家漲兩三百倍是起碼的倍數，全世界沒有任何東西比投資中國畫有這么大的差距的。我剛才說了80年代的作品現在漲到一個億，或者—萬億，現在最要緊的是什么問題呢？八十年代我思考了一個問題，第一我為了騙自己，拿錢買了一堆廢物，這個沒問題，我喜歡就可以買了，萬一賠了也是自己承擔。假如你做畫廊推廣賣給人家，那個罪就大了，這等于是誤導別人。所以現在如果在坐的有開畫廊的，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準確性，假如誤導了別人，你的畫廊開不了多久要關門了，有一天觀眾的水平往高走，你的東西人家看了不是黃金，不是鉆石，還是普通的黃土，大不了是普通的石塊，大不了是一塊鵝卵石，也漂亮，但是不值錢，那就大問題了，你的畫廊誠信就沒有了，沒有了誰再支持呢？而且大家的鑒賞水平越來越高，高到一定的時候基本上你就被淘汰了，所以我們做的是高難度的行業。八十年代反復思考，我就定出三個標準，這三個標準現在看來是正確的，假如不正確，我這里也沒資格跟大家交流了。

第一個，我反復想歷代一些大師或者是對藝術歷史有貢獻的，一定是有創造性的、創新性的、有自己面貌的、有特色的、有風格的，這個是第一個要求的。以齊白石為例，他的蝦本來也就寥寥幾筆，但把蝦的結構、活力、動態全部表現了出來，所以今天50萬元一個蝦，也算是世界最貴的蝦了。

你再反過來看另外一個畫家。他畫的蝦憑良心說，跟齊白石的也不會差多少，問題是我看這個蝦最多一兩萬一個，他就是我們的老前輩婁師白，他是齊白石的學生，畫蝦幾乎跟齊白石相差不大，尤其是齊白石老年眼力差的時候畫蝦也退步了，但婁師白的蝦相對來說真是畫得很到位，但是這個蝦的行情也就在一尺兩萬左右，充其量也不會超過3萬。因為他是師白，人家一看這就是齊白石的東西，大不了模仿得好而已。所以歷史上不管誰的作品，一定要具有自己的個性，風格也要鮮明，這樣才能站得住腳，對我們的藝術大寶庫增加它的新品種，這是歷史性的功勞。

第二條，我自小也畫畫，我父親是做企業的，但是他收藏了很多字畫、古董，至少熏陶之中我也喜歡學，喜歡了解，喜歡研究，所以我自己也知曉，也畫畫，畫畫過程中我看到這些畫家的作品難度很高，但知道他們的水平我是很難企及的。如果一個畫家沒有自己的風格，沒有高的技術難度，人人都能學，這個畫家也很容易被取代，所以第二條要講究他有沒有風格、有沒有難度。

第三條，所有畫家作品有好也有壞，我見過很多畫家年輕時感覺有點兒才華，但是不成熟，沒有風格，后來到中年的時候發現風格很強、難度很高、功力很深，但是到了晚年再看他的畫，好像又是年輕時候畫的畫。原來這個畫家眼睛有問題了，看不清楚了，甚至手在發抖，出不了精品了，尤其是一些工筆畫，比較大的制作，年齡大是沒辦法去應付的。所以我觀察原來許多畫家都有這幾個階段。我剛開始投入應該在1984年、1985年，當時拜訪了很多老前輩，他們都經歷過文革時期，很多已不是我想象的、當年的、精壯的、老師畫出的、優秀的作品，一看他們的作品我嚇了一跳，這些我很仰慕的畫家為什么能畫出很幼稚、甚至比我畫的還差的作品。有一位老前輩很激動，難得有香港畫商來買畫，他說一天沒睡好就等著我來。但我一看這畫實在太差了，也不知道怎樣說好，只能說他老當益壯，這么大年齡還如此勤快，但是要買的時候確實很為難，后來我才明白他們過了高峰期，已進入衰退期階段。盡管他們還在畫畫，但是水平已經大幅度下降，這個就是我總結出來的買畫要買高峰期，用現在的說法就是高峰期的精品就九九金，黃金中的九九金，其他的應酬品或者是過了高峰期的作品水平下降了，最高是18K金，表面上還是金，還是這個畫家，但在拍賣場上就明顯了。同樣齊白石精品畫一幅小斗方搶到幾百萬，但另一幅畫得比較差的可能還流標，雖然是真跡，但大家擔心是假的。所以收藏作品中我們要注意含金量的問題，高的含金量有價值，低的含金量價值不高。

現場觀眾問：郭老師您好！我聽您講這么多，我想問一下現在的藝術圈除了傳統水墨畫以外還有當代水墨、實驗水墨，這一類作品的藝術市場和投資市場是怎樣的？

郭浩滿：其實我今天講的是以中國畫為主，也有很多的領域，70%是在國畫部分，還有大量的不同的國畫、油畫、版畫。像油畫家陳逸飛的作品也是天價，上千萬以上的，我們曾經做過陳逸飛的。還有羅中立的《父親》，很有名的一幅畫。王沂東也是現在很火的一個寫實油畫家。

你這個問題就是說其實繪畫藝術我講的是泛泛的，所有各種畫種、各種各樣的藝術品，其實都是一個道理，都是要具備剛才說的三大條件，有個性的，陳逸飛有個性，他畫民初仕女，艾軒畫西藏人物。我們曾經也經營過他們的作品，以前賣一幅畫最多也就是十來萬，那個時候都賣掉了，包括冷軍的超寫實都是很有水平的。但是我們都知道油畫是西方傳到中國大概一百年多點兒，實際上是西方藝術流進中國的一朵花，所以它在中國的土壤里邊開花結果也產生了一大批的優秀藝術家，實際上從整個世界藝術體系來說，中國的寫實水平雖然很高，但是跟西方一比，其實還是有差距的。陳逸飛跟陳燕林兩個人都是很優秀的寫實畫家，他們跟我交流時說，我們看了十七世紀西方的寫實油畫，嚇呆了，我們那些畫好像還沒進門，太厲害了，你看看西方的寫實油畫，我們中國的寫實油畫其實就是畫中國題材的。其實這些都是很優秀的中國的寫實油畫家，我跟他們大多數都是很熟悉的，有很多畫家的作品也經營過的。我們的比例是這樣子，我們選的畫家還是有特色的，有自己特色的，有技術難度的。但是拿超寫實，冷軍現在的畫已經上千萬了，作品很少，還有一個是廣東的王茂強超寫實的，這個也是很厲害的。

冷軍的這幅畫我賣出去的時候，讓陳逸飛收了，在上海藝博會，怎么磨，我的收藏品讓他磨掉二十幾萬，現在這幅畫起碼五百萬，但是你也沒有想到這么厲害，因為中國油畫也得到很多人的喜愛，因為他的題材是東方的，技法是西方的，但同樣也必須要有個性的、有技術難度的、認真的創作。泛泛的作品去大芬村那里很便宜，有畫陳逸飛的高仿畫，一般只有兩三千塊，假如你跟他們說我要很高水平的給—萬塊吧，那畫得很好的，也可以。說明什么問題呢？西方油畫在我們中國的掌握還是挺厲害的，中國的吸收能力還是很強的，但是為什么占70%是國畫呢？因為剛才說國畫用筆的技巧難度是超高的；第二散點透視法令我們的創作思想性是很厲害的，這是西方藝術界都承認中國畫是很深的，但是中國市場其實還沒有開拓世界市場，現在所開拓的百分八九十的就是東南亞華人市場，新加坡、馬來西亞這一帶，韓國、臺灣充其量就是華人地區的買家，外國人有一點但數量很少。所以在西方他們熟悉油畫，我們的當代藝術、當代油畫在西方還是有點兒觀眾，但是我們的中國畫其實還沒有發展，假如中國畫在世界推廣加上西方收藏家對于我們中國畫的認識，那個力量就不得了了。如果國際資金都關注中國畫這個市場可不得了了，但是我們的油畫到了西方，他們怎么看我們呢？畫得還可以，但是不及我們老祖宗，他們的評論就這樣，還可以，但是不算高手，過得去吧。我們一流寫實高手到了西方，西方的收藏家只能給我們“過得去吧”這幾句話，已經算是很褒獎了。但是中國畫到了西方，假如有一天他們理解，這種太神了，太難了，太高難度了，好像梁巖的肖像發張給他看看，西方人看了半天沒辦法學你這種，但是中國學油畫還是挺厲害的，我們美術學院長期培訓大量的寫實高手，所以在寫實畫領域中國還是有點兒底氣的。

現場觀眾問：郭老師您好，你這個報告很精彩，我想問您一個問題，怎么樣發現藝術家的潛在空間？

郭浩滿：這個可以說可能是我的專業了。發現藝術家，第一我是排除看職稱、看年齡、看輩份，先不看這個。很多藝術家一來就拿一大堆資料，他得過什么獎，跟某某領導人合照，鄧小平家里也掛過他的畫等等這些一律不看。我要先看作品，因為從古到今的作品，中國和外國的作品我看得不少。我也是一個勤快的人，研究一樣東西會花很多時間去看，第一我看它有沒有特色，一看便知，等于我們看過宋代的畫，當今畫傳統說是很有名，很厲害，一看完原來只是一點皮毛而已，學了某某畫家一點東西而已，所以第一我們要看他的風格強不強；第二看他的基本功，比如說畫傳統山水，畫家的皴法跟勾樹枝的能力都不夠，我覺得就很難再發展下去了。我一般都會建議，但不否定它，會建議畫家去寫生，大自然的樹多美，可以去看，去觀察。而寫生，又是提升畫的基礎。假如基本功有一些表面上還很震撼的，畫也夠大，也有點兒氣魄，但是細細看他的結構上、技法上沒達到基本基礎要求的話，這個發展潛力就有問題，但是一看到他原來基本功特別扎實，造型能力，筆法上的掌握都達到相當高的水平，我就會建議他強化自己的特色，所以我一般看畫家是這樣子，不是說你拿兩幅畫來就給我看，而這兩幅畫只能看到大概近期的一些創作。我希望把過去的作品、你認為代表自己水平的發給我看，我就會細細看你的本事?；竟偃缯镜米〉模筮吘秃棉k了，就是選出比較有個人風采的東西，要他從這方面強化去努力，結果往往畫家一集中精力，因為有一些畫家山水、花鳥、人物都可以，可能人物基礎不行，但是畫山水倒是有點兒靈氣，可能就強化優點。選畫家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做畫廊、做推廣事業的，選對人是最重要的。這個畫家如果對這個藝術沒有什么追求，有點兒錢他就變了，就自滿了，覺得可以了，這個是要注意的一個問題。我們做藝術推廣機構或者做畫廊，做經紀人也好，不單是從他藝術上，其實還要不斷為他提升一個境界。假如把他提升到自己藝術事業是跟自己的利益有關，但是為整個中國藝術建功立業，這也是一個目標，把他引導到更高的層面上，他在創作中激情就不一樣了，往往這樣子會出現一些好的作品。所以我建議所有畫家看畫，表揚的同時也是直接挑毛病，包括很多很有名的畫，你要挑一件看看還挑不挑得到的毛病。我就喜歡挑毛病，挑了毛病其實旁觀者清。你畫一個人物、畫一個動物覺得挺好，因為你對著這幅畫太久了，可能畫了一個月、半個月，視覺疲勞，你有錯誤是分辨不出來的，所以你最好是停半個月不看，猛一看就看得出來了。視覺疲勞跟觸覺疲勞是一樣的，適應了，看順了就沒問題，其實冷一眼再看，半個月，一年再看，很多缺點就改進了，我大概就是這么選畫家的。

（責編：高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