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主要通過對遲子建作品中對于人們所遭受的苦難困境給予深切關注的創作現象進行分析,來解讀其對于苦難的書寫特色,以及溫情訴說的敘事風格。
關鍵詞:遲子建;苦難;溫情;悲憫情懷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06-0-01
遲子建的作品對蕓蕓眾生在命運無常中所遭遇的苦難與困境給予了極大關注,她始終保持著心靈的溫度,用充滿愛與溫情的筆觸去書寫筆下的人物與故事,秉持慈悲溫暖的目光來關懷人世間的種種幸福抑或不幸,用浪漫溫情的敘述風格書就了另一種深沉綿厚的力量,作品中處處彌漫著她對于萬物蒼生飽含悲憫情懷的溫情凝視與深沉思考。
一、于無盡黑夜之中凝視苦難
遲子建的小說對于處于苦難中的人們的生存困境與精神困苦始終保持著高度關懷,尤其對社會底層人物的苦難生活與悲慘遭遇給予了極大關注。《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是遲子建對于苦難敘述頗為集中深刻的一篇,講述的正是這世界上無數個傷心悲涼,絕望蕭索的夜晚,尤其是蔣百嫂的故事將整部作品的苦難推向了極致,在無數個傷心黑暗的夜晚中這無疑是最寒最冷的一個。當“我”打開冰柜看到真相時,一陣恐怖悲愴的寒意透過文字在心中彌漫開來,觸目驚心,猝不及防。蔣百嫂曾在停電時哭喊道“我要電!我要電!這世道還有沒有公平啊,讓我一個女人待在黑暗中!我要電,我要電啊!這世上的夜晚怎么這么黑啊!!”一個孤苦羸弱的女人要獨自吞咽這世道的不公與命運的殘忍,并喊出了“這世上的夜晚怎么這么黑啊!”這整部作品想要傳達的飽含淚水的沉重叩問,此處的苦難是莫大的,對蔣百已逝卻無法公開無處安葬的凄涼,蔣百嫂獨自承受這悲慘遭遇的悲慟,蔣三生獨自坐在屋頂望天的小小身影,以及那條仍舊每天出門去等待主人歸來的狗來說都是充滿絕望,永無盡頭的漫漫黑夜。在這部作品中,遲子建對于社會底層人物的苦難生活進行了直接銳利的揭示,并對人性和社會的陰暗面作了清醒深刻的逼視與質詢,文字中浸滿了屬于漫長黑夜的絕望與疼痛感,通篇都浸在蔣百嫂家冰柜打開那一瞬間的冷冽寒氣之中。遲子建在書寫筆下人物的苦難困境時經常采用一種非常態式的敘述方式,《雪壩下的新娘》通過被打傻了的主人公的視角來漫不經心地陳述自己所遭受的苦難,這種特殊的敘述視角給作品增添了一絲荒誕色彩,主人公對于親人的冷漠背叛,自己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以及周遭人的嘲弄都不以為意,卻只鐘情于雪壩下虛擬的“新娘”,而這更突顯了他的生存困境,現實中已無溫情可尋,只能在幻想中尋求安慰。《月白色的路障》則講述了在金錢腐蝕和夢想破滅的撕扯間的絕望與苦難,當張基礎發現王雪棋夫婦在光鮮亮麗的外表下竟做著骯臟的皮肉生意后,夢想破滅的他開始憎恨被金錢腐蝕而出賣靈魂的王雪棋夫婦,最后當她又當路攬生意時開車撞向她。作為被利益驅使的大眾中的一個,因為心中美好的破滅,開始對為了金錢而不擇手段的行為有了清醒的道德判斷,并用一種毀滅性的行為來充當道德審判的力量,以此來回應心中的絕望與憤怒,這故事本身就充滿了很多悖論與矛盾,然而恰恰是這些矛盾使故事充滿了一種張力,并在最后張基礎的極端舉動中引起了人們對于金錢利益的誘惑與人性靈魂的迷失這一沉重命題的思索。
二、懷悲憫之心溫情訴說
遲子建的作品從不刻意回避苦難,而是始終秉持著有溫度的筆觸來講述這些苦難,這種溫情悲憫的寫作信念使人能在閱讀苦難時引入思考,在溫情訴說中不至于陷入絕望。遲子建并非沒有感受到生活中的“惡”,而是“更信奉溫情的力量同時也就是批判的力量”[1],所以她“對辛酸生活的溫情表達卻是永遠都不會放棄的”[2],這正是她始終秉持的溫情訴說,予人溫暖的寫作信念。
《親親土豆》中有對苦難生活與無情命運的描寫,而這苦難背后更有一種溫情與堅韌。若說秦山和李愛杰在醫院里的經歷是絕境的煎熬,那么回到家鄉后的苦難則更像被打過柔光,尤其在文末李愛杰穿著秦山送的旗袍為他守靈,并決定用自家的土豆堆砌在墳墓上時,李愛杰用她與秦山心靈相通的方式給予了丈夫最后的懂得與溫柔。文末當李愛杰憐愛地看著那顆從墳頂墜落滾到她腳邊的土豆嗔怪道“還跟我的腳呀?”時,故事便在一片溫情中落下了帷幕,這便是遲子建獨特的風格,她筆下不乏對人生的悲愴與苦難的書寫,但其筆端始終傾注著的溫情暖意卻讓這些傷心的故事不至于使人絕望,有學者曾評價道“遲子建的人性思想總是在苦難的隙縫中提出一種希望來反抗這種黑暗”[3],令人能夠在泣淚之余尋到一種溫情與慰藉。《行乞的琴聲》對失去家庭溫馨的老黑只能與猴子相依為命在城市中無邊漂泊的悲苦命運,以及守著長久思念并始終癡癡等待的老人的寂寞孤獨都進行了細致真誠的觀照,蘊于其后的是對其悲苦遭遇的深切同情與無限唏噓。然而值得深思的是為故事的兩個主人公帶去慰藉的都是那只猴子,是它忠實地陪伴老黑一起過著漂泊的生活,也是它在來往人群中給予了老人善意溫情的目光,且在文末猴子從老黑的褲袋里掏出一把錢,將其放到和老人曾經一樣的帽子里的那一幕也是動人溫暖的。《雪窗簾》中善良溫情的老女人在火車上遇到困難后卻沒有得到任何實質的幫助,只能獨自坐著熬過一宿。待老女人下車后,“我”坐在她曾經的位置上,“還殘存著她的體溫,那么的熱,可我卻覺得周身寒冷,從未有過的寒冷”,在周圍人們的冷漠淡薄與老女人的善良溫情的對比中,這股寒冷便愈發蔓延開來。老女人悄無聲息地倚著霜雪彌漫的車窗這幅景象成了“懸掛在列車上的一幅永恒的肖像”,這幅肖像畫出了人們的冷漠虛假,而老女人獨坐一夜的疲倦身影不禁引起人心靈上的陣痛,令人在感受到那份“從未有過的寒冷”時能夠做一些有益的思考。
遲子建始終以溫情目光與悲憫情懷來凝視與關懷人世間的種種悲歡離合,她的作品對處于苦難命運中的人們給予了極大關注,用真誠細膩的語言書寫他們的悲愴苦難和幸福溫情,她始終對人性中的美好充滿了堅信與期待,并對人與人之間真摯深沉的愛與溫情堅守如一,這樣的寫作信念賦予了她的文字以溫暖堅韌的品質與力量,也正是在她對于愛與美好的執著守望中,令人能夠聆聽到來自生命深處充滿溫情的回音。
注釋:
[1] [2]遲子建《讓現實和理想碰撞》,《作品》2007年第8期。
[3]謝有順《憂傷而不絕望的寫作——我讀遲子建的小說》,《當代作家評論》1996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