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娉咳嗽好幾天了,打了消炎針,吃過止咳藥,卻仍不見好轉。有位同事告訴她:離咱單位不遠的鐵匠胡同有一家私人診所,醫生姓盧,他治咳嗽厲害著哩。
下了班,李小娉就步行去了鐵匠胡同,很快找到了那家小診所。那盧醫生高個頭,稍有些胖,笑瞇瞇的一張白凈臉龐,模樣挺英俊。盧醫生就坐在李小娉對面,為她聽診。因為沒有桌子,他們相距很近。盧醫生身上散發著一股好聞的藥水氣味。除了丈夫,李小娉似乎從沒跟哪位男人坐得這樣近呢。
李小娉今天打扮得很漂亮,穿著一件低胸粉色襯衫,下身是無領無袖的橘色連衣裙。李小娉皮膚白皙,身材勻稱,染過的長發馴服地披在肩頭,仿佛秋天的田野,散發著飽滿、成熟的氣息……盧醫生聽診非常專注,微闔著雙眼,似乎正在摒除外界的喧囂。這個英俊的醫生離李小娉這樣近,以至于她能感受到一種撲面而來的男性氣息。李小娉突然有了微醉的暈眩——這種陌生的感覺讓她很新奇。
聽完了診,盧醫生說可以在背部“風門穴”貼上藥粉,再吃三天頭孢,要二十八塊錢一盒的。但是,貼上了藥粉就不能洗澡了。李小娉想,現在已經是七月份了,那只能洗完了澡再來。然而,李小娉有些猶豫了,因為她住的木蘭新村離鐵匠胡同挺遠。盧醫生大概看出了李小娉的心思,就說:我可以出診嘛。你家住哪個區呢?木蘭新村吧?在那個新村附近有個挺大的早市,里面有一家賣山東高莊饅頭的專業戶,我好像在那兒見過你。李小娉為盧醫生的熱情所感動,說:木蘭新村是我父母家,我在那兒吃飯。盧醫生就笑了:哦,原來是占便宜啊。那其他人在哪兒吃呢?李小娉說:我丈夫在松北開發區上班,我自己住在報社,你要去就到報社。說完,李小娉就有些后悔了,她認為自己表達得不夠完美,將兩件事放在一塊兒說,似乎容易讓人產生聯想——盧醫生不會認為這句話有點兒曖昧吧。
到報社去?那也行。下班后,六點半,你在報社門口等我吧。盧醫生說。李小娉覺得時機到了,正好可以作個補充說明,告訴盧醫生,自己將和丈夫一起來接他。但李小娉又感到不妥,好像有點兒提防別人的意思,又有做作之嫌。于是便沒有吱聲。李小娉以自己一貫的優雅微笑沖盧醫生點了一下頭,表示同意。
第二天傍晚六點半,盧醫生騎著自行車準時來了。天上正下著毛毛雨,他的肩頭都有些濕潤了。在報社門口,正好有個大的存車棚。盧醫生說:就在這兒貼一下吧,等一會雨下大了不好回家呢。李小娉對這個建議非常詫異,但她還是聽從了。好在下著雨,路上行人不多。盧醫生將李小娉背后的拉鏈拉開了一小段距離,將藥粉就著膏藥很快貼上去。然后,盧醫生騎上自行車匆匆回診所了。
李小娉感到有些委屈——她認為今天盧醫生站在高處,自己則站在低處。在報社外邊貼,盧醫生顯得多么光明正大,襟懷磊落。李小娉責怪自己為什么不去診所,那樣自己多么主動——她可以像盧醫生那樣,有一個表現自己道德純潔的機會……毛毛雨還在下,四周漸漸地靜寂下來。她竟沒有向盧醫生道謝,唉——這樣一個有雨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