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著名國學大師馮其庸先生

秋陽高照，丹桂飄香。2013年9月30日，在著名青年雕塑家紀峰先生的引領下，我同赤峰建筑工程學校的巴易塵校長、申國君老師一起在北京通州區張家灣芳草園25號拜見了91歲高齡的國學大師、紅學家、書畫家馮其庸先生。

馮老居住在一個環境優雅的二層白色小樓的院子里。樓房和門樓都體現著江南水鄉的建筑特點，線條優美，清雅柔和。大門與樓門相連的是一條方磚鋪地的甬道。甬道兩旁是珍奇的樹木和名貴的花草。門樓左側那棵梧桐樹迎風招展，樹下的小溪流水潺潺，幾十條金魚在水里游來追去。樓前老先生親手栽植的那棵據說有18年樹齡的海棠樹已亭亭如蓋，結滿了碩果；桂樹、桃樹、南方竹、櫻花和生長旺盛姿態萬千的白玉蘭、紫薔薇展現著特殊的美感，形式之美、精神之美和人文之美融匯成美之源泉。

馮老聽說我們要來看望他，早就等候在一樓的書屋里。他的書屋不大，東墻是書架，架上擺著滿滿的書和一些古盤陶罐。西墻上掛著非常醒目的“瓜飯樓”三個大字。觀賞馮老的書屋，仿佛置身于一個小博物館。難怪啟功先生到他家無不贊賞地說，您這小樓應叫瓜飯樓博物館了。馮老拄著手杖和我們一一握手后坐在沙發上，雖然步履不似從前矯健，但精神依然十分矍鑠。他的的夫人夏菉涓老師忙為我們沏茶倒水。她熱情地告訴我們說，老先生聽說我們要來，精神很不錯。他是個一時也閑不住的人，即便在病中，也在堅持著看書查資料。

馮老是我國文化界德高望重的學術泰斗。已經是91歲高齡了，可記憶清楚，話語自然。見到他，讓我們充滿了敬佩之情和崇敬之意。感謝他為我們題寫了“啟功書院”院名，感謝他擔任著我們學校的文化導師。當巴易塵校長將申國君老師編寫的《馮其庸畫傳》校本教材交給他審閱時，他戴上花鏡一頁頁仔細地翻看著。看完后操著一腔很濃的無錫口音說，這是一個不小的工程，圖片不少，內容也比較全面。前段時間已經和出版社打過了招呼，他們同意出版，要全國發行。但一定要好好再看一看，內容和照片要安排調整好。接著他饒有興趣地告訴我們，本來35卷冊的《瓜飯樓叢稿》要早幾個月出版的，他看完了1700萬字后認真反思了一下，又做了一些修改補充。35卷冊的《瓜飯樓叢稿》內容廣博，結構龐雜，思想深邃，是馮老半個多世紀以來對中國文化的起源和中國文化民族性格的形成等方面的深入思索和實地探究，對弘揚傳統文化精髓，塑造民族文化性格的引領價值不言而喻。當我把剛剛出版的第七期《山河》學刊給他敬請指正時，他一看封面有啟功書院四個大字很高興。他戴上花鏡認真看著書里的照片，不一會兒又摘下花鏡用高倍放大鏡看書中的文字。老人家不停地摸著膝蓋上的一塊小棉毯一字一板地說，刊物很不錯，文字搞起來很辛苦。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稍停頓了一會兒接了一個電話，之后很認真地對我說，以后辦什么事情都要認真反思一下，千萬要給自己留有余地。我無錫有一個做紫砂壺的朋友，他工作起來一絲不茍，做一把壺要用三個月，可他也要看三個月，看也是學習呀。我自己寫一篇文章，至少要看十遍二十遍的，草草寫好了，讀了不行還要改。馮老深情地回憶說，他的寫作與小時候喜愛讀書有很大的關系，那時的讀書環境很不好，一邊種地，一邊躲著日本鬼子。小學5年級失學后，在戰亂的苦難中，醉心于讀書、寫字和畫畫。沒錢買書，就東借西借，那時只要能借到一本書，就天天如饑似渴地讀到深夜，早晨下田地前也要讀，從地里回來，泥腿沒洗凈就進屋就讀。他說很喜歡讀愛國志士和英雄人物的書，讀完了感到很崇敬，以后自己自然而然就會走好人生這條路了。

馮老求知求學的精神尤為令人感動。為譜寫大好河山，抒發一位知識分子、文化學者的豪情藝趣，20年來他十赴新疆，兩度穿越塔克拉瑪干大沙漠，三上帕米爾高原，以83歲的年齡登臨4900米的高度，作詩書畫，留下了“看盡龜茲十萬峰，始知五岳也平庸。他年欲作徐霞客，走遍天西再向東。”可貴的詩篇。他深入五代兩宋，畫古龜茲的山水，斑駁陸離，如見真山真水；他畫的《祁連秋色》和《金塔寺前》等，同樣以強烈的色彩，開創了西部山水全新畫法的新畫派、新路子，令人感到蒼翠欲滴，山影水光，意境清遠高妙。

馮其庸為人寬厚，但愛憎分明，富有興情。他以“寬堂”為號可能也就是表達這種人格上的追求。而這種人格力量反映到他的畫上，其寬厚的氣局就表現出一種不同尋常的人格精神。他將自己的家取名“瓜飯樓”其意義就是為了記住以瓜代飯的苦難歲月，所以他園子種南瓜，屋里放南瓜，做飯吃南瓜，作品畫南瓜。讓紙上畫的和墻上掛著的“瓜飯樓”相映成趣。馮老在他的《永不忘記的記憶》那篇文章中說，我家老屋的西墻下有一片空地，長滿了雜草。面積不大，倒有個名字，叫“和尚園”，每到秋天，大人在這里種的南瓜就會豐收，那碩大的金黃色的南瓜，一個個在南瓜葉底下露出來，它就是我們一家秋天的糧食。

馮老的畫率意而天真，放浪形骸，寥寥數筆而能全其氣韻神采，一切無不透露學養功底。他的畫遠追青藤、白陽，近受齊白石、劉海粟、朱屺瞻的影響，但是蒙養不同，生活相殊，表現出與前輩們不盡相同的藝術方式。他的畫還有“寫”的特色，反映了他在書法方面的造詣。他的書法神清氣朗，意遠韻長；文氣勃發，雅致四溢。他的書法風格，瀟灑而不失法度，清秀而遠離流俗，規矩而沒有造作。這些書法品格都奠定了他的繪畫基礎。但是，在他的書法中有時又反映出畫的謀篇布局和筆墨韻致，表現出中國書畫在兩種藝術形式創作中的相互作用的關系，也論證了書畫同源的道理。

觀馮老的書法書畫，品馮老的美文佳句，心中充滿了無限敬仰之情。那天，馮老高興地陪我們在院子里轉著。我們穿行在有著蘇州園林味道散發著藝術氣息的庭院里，感到充滿了青春活力。正巧，張家灣鎮黨委的張曉艷書記和馮老的學生譚鳳環女士都來向馮老祝賀國慶快樂，院子里的氣氛顯得更活躍了。馮老高興地用手杖指著一棵古梅樹說，花一開十分好看，樹的兩個主干纏繞在一起很有特點。在夏老師和紀峰先生的陪同下，我們分別同馮老和夏老師在古梅樹下和2米多高27噸重由馮老親筆題寫的“石破天驚”太湖石旁留下了難忘的一照。馮老聽說我們成立了啟功書院非常高興，忙讓夏老師上樓給我們拿出幾套啟功先生的書和他最近剛剛出版的著作。無價之寶我們感到特別珍貴，這是秋天的給予，是國慶節的饋贈。書，是馮老一生的財富，他的生活是用一本本書摞起來的，他的人生就是一個充滿人氣的書架。我們能結識這樣一位熱誠寬厚而又學識淵博的仁厚長者，乃終生難以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