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茍且王朝的末日

蒙古是靠騎兵起家的。蒙古騎兵是火，是風，更是催命符。他們摧垮了曾經(jīng)強大的金國。

公元1214年，在政變中匆匆上臺的金宣宗發(fā)現(xiàn)，天變了，中都燕京實在是守不住了，不遷都是不行了。五月十一日，他下詔南遷汴梁。

這是一次悲壯的南遷，它宣告了一個曾經(jīng)強大的國度走向沒落的開始。從此以后，在蒙古人眼里，金和宋一樣，軍事都欠發(fā)達。

他們注定要走向滅亡，而蒙古注定要走向強大。這是歷史發(fā)展的潛規(guī)則。臨安政府首先感到不安了。

世界就這么大，現(xiàn)在金廷南來，以后同在一塊地里刨食看來是免不了，怎么辦？

在這樣的時候是要講究生存智慧的，一個茍且王朝對另一個茍且王朝的生存智慧。七月，在金宣宗依舊擺著大國架子派人來臨安催討這兩年應交的保護費時，臨安政府展開了國家命運前途大討論。

起居舍人真德秀強烈建議罷交保護費，拿這筆錢去修固兩淮。真德秀高瞻遠矚地指出，金政府是個行將滅亡的政府，它根本保護不了南宋朝，所以朝廷不必在它身上亂花錢了。但淮西轉運使喬行簡不同意這樣的看法，認為蒙古之勢可憂，在此情況下金國的存在對朝廷是有利的，是一大屏障。這個時候如果得罪金國，無異于自取滅亡。寧宗皇帝夾在兩派意見當中難以取舍，最后他還是采納了真德秀的意見，決定做一個憤青皇帝。戰(zhàn)爭很快就來臨了。

金宣宗已經(jīng)撐不住了。當時河北已被蒙古所據(jù)，各地殘兵敗將都逃到了河南，吃飯穿衣都成問題。

金宣宗不得不把目光投向富庶的江南，特別是臨安。

從嘉定十年到嘉定十七年，金宋之間打了七年時間的戰(zhàn)爭。金宣宗發(fā)現(xiàn)，南宋這個國家他這輩子是打不下來了。不是南宋太強大，而是時運太艱難。

因為金國幾乎是在四條戰(zhàn)線同時作戰(zhàn)。北面和西北要抵抗蒙古和西夏的兩面夾擊，南面和西南則要分頭進攻南宋。最關鍵的問題不是分兵作戰(zhàn)導致的“攻無力”，而是沒錢打仗。嘉定十七年三月，金宣宗宣布停戰(zhàn)。

但是這場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沒有勝利者。南宋幾乎打光了自己的家底。到后期，軍用不足，宰相韓侂胄拿出自己的20萬錢資軍。與此同時，政府發(fā)行的紙幣竟然多達1億4000萬貫。一個王朝的國力被完全虧空了。

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理宗親政后，南宋王朝就像當年欽宗執(zhí)政一樣，走到了它的末世光景。

理宗親政之前曾經(jīng)有過8年臥薪嘗膽的非凡經(jīng)歷，因此這個皇帝一上來就比較猛，所謂矯枉過正，所謂惟我獨尊，他做的那是相當?shù)氐轿弧．斎凰龅淖钍铺祗@的一件事是與蒙古簽約，兩國聯(lián)合起來共同滅金。這是公元1232年年底時發(fā)生的事，但是理宗不認為這是與虎謀皮。他執(zhí)拗地向大臣們解釋，他的英明決策與當年欽宗“聯(lián)金滅遼”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只是大臣們不相信這一套，因為他們嗅到了末世的氣息。

1234年正月，末世的氣息首先籠罩了大金國。宋、蒙聯(lián)軍攻破蔡州，大金國的兩個末代皇帝在城破之日以不同方式結束了自己的性命。一個歷史上曾經(jīng)充滿生命力的王朝就此謝幕。可南宋理宗卻沒有嘗到戰(zhàn)勝國的喜悅，因為強大的蒙古開始以一種居心叵測的目光看待他了。這樣的目光讓他不寒而栗。

1234年的春天，這是一個帝國的早晨，卻是另一個帝國的黃昏。宋理宗終于明白，在這場戰(zhàn)爭中，他自以為是地擔當了某種過于強大的角色，卻最終自不量力，這是他的悲劇——他原以為可以憑借自己的演技將這個角色演好，但是實力說明一切，他的角色演出到此為止了，接下來，他將注定扮演一個悲情角色，直至劇終……

（摘自中國工人出版社《帝國殘局：中國十大王朝的衰亡》 作者：范軍）